第三十二章 怀嗣壁书32（1 / 2）

即将四月，春雨还未落下，但渔阳郡就已经有乡绅贵族家的少爷小姐着起春衫了。

百姓虽穷，乡绅就要富裕很多，江边不少穿莲文彩晕锦春衫的，披五彩革丝衫的，戴嵌丝玉兔簪与金石绣金之帽的。

江安两侧几乎看不见寻常百姓，唯有各路乡绅儿女踏春赏花，吟诗弹奏好不快乐。

乔怀嗣站在堤坝上，并未加入这些人中，只见他一身灰白补丁的短袄，头上随意绑了个头巾代表他不是贱民。

江面上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画舫三三两两，鼓乐齐鸣杯酒言欢间好不热闹。

乔怀嗣格格不入的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跳了下来，说不羡慕是假的，不过名利享受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言于友老先生。

拍拍胸口，他感受得到那片叶子还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这才放下心来。

穿过热闹的人群，不少人在他经过之前就已经避之不及的躲开了。

有人悄悄议论他，有人大声呵斥他，不乏有人捂住口鼻嫌弃他的。

乔怀嗣这才愣住，发觉自己一路走来奔波劳碌，不敢洗澡也不敢放松，身上的尘土还好，但汗臭很重。

这如何能去见名师呢，这岂不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太失礼了。

乔怀嗣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马上就要找到那位言大人了，思来想去还是沉下心准备沐浴更衣。

掂掂袖子里的银子，几乎已经没有了，若是去客栈沐浴未免太过于昂贵。

想着，乔怀嗣在江边转悠了一圈，沿江行走，终于远离了那群宴饮欢畅的家伙。

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寂静的树林中唯有鸟叫虫鸣。

今年的水不多，江岸宽阔流速不快，河道至此曲折起来，南边的岸边沉积了不少泥沙石块。

用木棍试了试没有危险水也不深。

“就在这吧”乔怀嗣松了一口气，稍显得意的抓抓后脑勺“多亏我走之前拿了一套范大哥的衣服”

拾取树枝点燃一大捆草堆，三两下宽衣解带，试探两下水温，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摸着岸边的石壁立刻入水。

“哎——”喟叹一声，很冷的江水，但他已经很久没洗澡了，渔阳郡偏南，相比较朔方是很温暖的地方了。

用草木灰搓搓身子和头发，紧接着乔怀嗣拿出一块皱巴巴有点霉味的破布给自己搓洗。

山林寂静安逸，微风徐徐，春树沙沙响，不由得朗朗出声“九十春光，寸碧遥岑，拂尽迷蒙叆叇。缗蛮哀哀，宴罢冠歪自负凌云气概。瓦釜雷鸣，浮花浪蕊，吮痈舐痔贻庸才。志于冰哉，不拘时来意气万言书拜！”

说着说着，脱口而出的词让他心中难掩的澎湃，长臂一挥，就着泥水在岩石上写字。他要写下这首诗，他要写尽天下贪官污吏，他要写尽世间不平事。

少年的脸涨红了，随意在水中游了两下就赶紧爬上岸来写字。

山间的风吹的他浑身发抖，但此时他无暇顾及，圈起一团衣服搭在身上，肆意书写着。

良久，少年的长发干了，只剩发尾尚有水汽。

而岸边的石壁上，竟是写了满满的文字。

“书——”最后一个字写完，乔怀嗣穿好衣服，心情愉悦的给自己扎起头发带上头巾。

哼着小曲儿包起衣服离开了树林。

身后有个巨大的身影向这边飞速游近，不多时，一个庞大如小山般的白色蛇头钻出水面，一口吃下了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小叶子。

乔怀嗣脚步轻快的走着，忽听身后的山林中有什么咆哮声。

像虎哮但更加沉闷，声音中参杂着痛苦的意味。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浓重的土腥味。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加快了脚步，心中暗喜自己走的早。

没到晌午，乔怀嗣就站到了言府门口。

这门脸和他想的不同，不豪华，不大，甚至不像个当官的家。

不过一路走来他向许多人问了路，都说言大人是渔阳郡真正的父母官，清正廉洁奉公克己，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想着，乔怀嗣露出一个笑容来，他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心想既然是好官肯定会给自己饭吃。

于是走上前，“当当”敲了两下。

没一会，有人来问门“谁啊”

“鄙人乔怀嗣，居士让我来拜问言先生的”

乔怀嗣正正衣领，拘谨的站直。

但并没有人开门。

没听人回话。

乔怀嗣歪歪头，又是“当当”两声。

“请问严大人在家吗，我是居士推荐来的书生，我叫乔怀…”

“乔怀嗣？没听过。不是我我不开门，自从舒家之后实在是老爷身子劳累，这见了天的来客人，来一个说自己是贤士文人，老爷都要养不起了！你走吧”

门里的人透过门缝看着他，眼神老实倒不像什么恶仆人的样子。

乔怀嗣一怔，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对，要是什么江湖骗子都能说自己是拜访的文人，那言先生确实养不起。

于是掏掏胸口就要拿出那片叶子。

谁知少年摸索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这，我的叶子呢！”

乔怀嗣脸色铁青的扶着门，心痛万分，又敲了敲门，没人理。

失魂落魄的少年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头上，竟觉得心比石头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