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三人行之三·杀亲出走124(1 / 2)

“烧家?”

“嘿嘿,那已是一个冰凉的壳,我不想心中再有留恋,也省得由人看到评论,干脆烧掉。我回到家门口,将里面的二个人唤出来,也不理他们的讥嘲与撒泼,无油灯火一浇,看也不看,东向而去。”

“我觉得她也蛮可怜的,我指的是你女人。”高恨故意为柳柳鸣不平道。

福孝也不生气,马上接口道:“是,我还是守墓前和她有过夫妻之实,然后几年不归,那几年我未顾公,为公出力;未顾家,为家出力,她有怨气,我不怪她,但她诅咒我父亲,我不愿意;我一心守墓,没能关爱她,让她孤苦寂寞,她忍不住变心,我不怪她,但她想将别人的孩子赖在我身上,我不愿意;她和别人过日子,我不怪她,但她与‘别人’背后变本加厉地挑唆、诋毁、陷害我,我不愿意;她对我情断义绝,但她对儿子的生死不闻不问,我不愿意;尽管如此,她一个人在家或不在家,我不怪她,她与‘别人’在我的家中生活,我不愿意,所以我才把她和‘别人’叫出来,一把火把家烧了。”

“哦,哥哥说的有理。”

“我大步前走,虽然天已尽黑,但一来我擅长夜视,二来心情激荡,再则开始走的路是族人的耕作地、比较熟悉,因此走得很快。过了耕作地就是茺野,都是草,又高又密,脚下还有坑坑洼洼,很不好走,但我已想好,先克服这一段路,到达河边,沿着河走,岸上不行涉水,水行不得上岸,只要能到达磨光大道,就又好走了,然后直到大河拐弯处,顺流而下。我之所以思路这么清晰,是因为在守墓期间,闲着没事时就琢磨道路行程,所有的问题都已考虑到,解决的办法也烂熟于胸。走着走着,我脚步慢了下来,凉风习习,送来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令我万分留念;夜荒人静,虫啾蛙鸣声亲切入耳;星辰太高,亮而不照,让人徒生暇想与惆怅;身后田亩的布置与景象是那么亲切熟悉,黑夜挡住了眼前,却可以将过去看得更清;安静摈弃了浮躁,往事一样样呈现在眼前,每走一步,都有深情带出。我想起了垂髫之时,随族人颠沛流离途中,谢家哥哥对我亲密照顾;到达福德山,我已成少年,想不到刚落脚、未安顿,即遭变故,妈妈在众叛亲离悲痛欲绝之下,又携带我出走宁湖,凡十年,筚路蓝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数陷绝境,斯时,还惦记着我们的、肯帮助我们的、能和我们同甘苦共命运的,只有谢家哥哥们;族人幡悟,推妈妈为领袖,我和谢家哥哥们更加亲密无间勇往直前,始终是复产抗妖的中坚力量,谢一哥哥有远见、二哥善谋断、五哥最勇猛,我们本是姑表亲,我虽有亲姐姐,因为她神智昏乱,其实,我和谢家哥哥们的亲切远远超过了和姐姐之间的感情。大妖被诛后,生活趋于平静,我特逢师命,立誓守墓,我没将缘由告诉给谢家哥哥,他们也都理解并且关心我的生活,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如同你所列举的那几个矛盾、还有很多,一一出现,我要同时面对过老仙和猴群的纠缠、时间的煎熬、族人的见疑与责难,是多么的苦闷与焦虑。当谢一哥哥和二哥也慢慢对我失去了信任时,我明白了人生中真正的肝胆相照二不相疑的朋友和兄弟是多么的难得与可贵!那时,在黑夜与安静中,走着走着,我忽有所悟,由衷地想念起谢一哥哥、二哥和其他族人来。”

“为什么?”

“坚守秘密,对自己是考验,对朋友更是失望和痛苦,越亲密越如此,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极是,哥哥,因为朋友和兄弟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高恨深有感触道。

“是啊,我的任务是完成了,身心是轻松了,但是我还没有对谢一哥哥二哥以及族人解释,他们还在受着不知情的困扰和折磨!我于是放慢脚步,每走一步,心里都要愧疚一份;每走一步,心里都要动摇一下。”

福孝停下来,休息一下,和高恨道:“刚才我埋怨在守墓成功养伤期间直至和大觉较技回来没有一个族人来探望时、内心极为沮丧与失望,我之所以没有主动与族人征求和解,其实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就是从族人角度来看我对他们伤害太深,那么我与其去求他们时可能又会引起争端,还不如不去,就好像一条忠诚的老狗犯下错误时,它总是躲得远远的等待观望,期待着主人一声吆喝,它马上会摇尾乞怜上前一样。”

“哦,原来哥哥是这么想的。”

“嗯,所以我那时在黑暗与宁静中走着走着,还是后悔没有主动去找谢一哥哥与二哥、叫他们一下、和他们解释、请他们理解,并把自己接下来的愿望和行程告诉他们,虽然他们可能会挽留,自己也不改决心。”

“那样的话多好啊!”高恨很遗憾。

福孝也点头道:“我越走越慢,越走越犹豫,毕竟这一走关系着二处族人,这一走也许今后再也不能见面;我越走越见他们情义,内心越伤感留念,几乎想长嘯。正失神间,忽然听到身后隐隐传来呼喊声,我怦然心动,即刻停下倾听,清清楚楚听到族人齐声在喊:‘福孝,等等。’‘福孝,你在哪?’‘福孝,停下。’我心神激荡,运目回顾,见前面不远正有个不高的土塬,连忙奔过去一跃而上,又见它边上恰好有一块大石,便站到大石上面看时,见远处有几枝火把闪烁,不是族人还能是谁?他们这是连夜追我找我来了!我瘫下身去,靠在石上,眼中热泪滚滚而落、泣不成声,还是谢一哥哥和二哥大度,他们还是舍不得我,在兄弟感情方面,还是他们分得清虚实,肯先与我和解了,弟兄之间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怨仇呢?等我见到他们,一定也将秘密告诉他们,请求他们抱涵。我唏嘘一阵,又忍不住爬起身,朝人群赶来的方向观看,他们还远,但呼喊声不停,越来越近。我激动之下,正想返身回去迎接他们,和谢一哥哥二哥拥抱,目光一瞥,忽然看到面前不远处有二个人影正悄悄地向前急赶,身影很熟悉,犹豫之间,他们也已赶到土塬下面,停下来喘气休息,我却已看清他们一个是那个‘别人’福阳、一个是二哥谢光。他们都先警惕地判断一下身边的动静后,才放松下来,谢光轻轻问道:‘你确定他走的是这个方向?’‘肯定没错。’福阳回答道。我又感动又佩服,感动的是二哥亲自在前面追我、福阳也能回心改正,佩服的是二哥果然计谋了得,他让族人执火明赶,自己却远远地在前面暗追。‘二哥,怎么办?’福阳又问,谢光道:‘追上最好,碰不上也要赶到前面,天一亮就能看到他了。’我感动之下,正要跳下去和他们相见,又听到他们身后一人轻咳一声道:‘二弟,算了,由他去吧。’这人脚步也轻、眼睛也好、耳朵也灵,正是我谢一哥哥。我更加感动,几乎就要大声回应时,听得谢光压着声音坚决道:‘不行,大哥,其它的可以由他带走,无油灯火必须留下。’我眼前一黑,身体又软塌塌地靠到石上,头脑嗡嗡直响,全身内外冻僵了一般,原来他们追我不是为了感情,是为了宝贝!我正在失望,又听到福阳恶毒道:‘他们父子一个德性,貌似忠实,实则贪得无厌。’‘我看他是青出于蓝。’谢光更冷冷的总结道。我听到这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也不想,转过身去,双手把那大石一推,听得下面啊的二声惨叫,和烧家时一样,不问不顾,迎着黑暗,大步决绝而去。”

高恨听着听着,蓦地听到惊骇处,当听到福孝说到‘啊的二声惨叫’时,自己也啊的惊呼出声,忙去看福孝时,貌虽平静,却又怎么藏得住痛苦与悲哀,忍不住问他:“哥哥,他们后来会怎样?”

“不知道,兄弟,我刚才讲这么多,是为了和你说一件事:我和谢家兄弟从小一起成长、一起奋斗,同甘苦共患难,比亲兄弟还亲!”

“我听得出,哥哥。”

“后来我们之间产生隔阂,误会越来越深,但是不管事态如何发展,无论他们怎么误会我、冷落我、怨恨我、抛弃我、诅咒我、甚至伤害我、侮辱我,我都可以忍受,没有怨言,但是他们决不能侮辱我的父亲,他们侮辱了我的父亲,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他说到这里时,目中寒光一闪,如同落刀,然后又平静下来道:“按理说子不言父过,但我看得出兄弟是磊落之人,我们二个又境遇仿佛,因此在你面前我也不讳言,前面我已说过我父亲犯下的过失、说过对福德族人对家人对他自己造成的伤害、说过福德族人皆以他为耻只不过当着我的面不说起罢了,我虽然也痛苦过迷茫过自卑过,但从不怀疑从不怨恨我的父亲,因为我相信他的为人他的理想他的谋划,要说遗憾,无非是他境界不够,这件事思量处置欠妥罢了。可能你心里不服气:在事实面前还不承认,那不是自欺欺人吗?不是这样,这仍得归于境界,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所有群体的生存能力都要看领袖的能力,也许在我父亲看来,如果他掌握了王书上半部里面的知识,他就会和我师父一样,能带上族人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让族人后代更加长久。谢二哥的想法和做法不也如此?同样是因为境界不够,一念之差一失足成千古恨。另外,我之所以坚定信任我的父亲,首先,我以为我的境界比大多数人高,所以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看法和判断,不人云亦云;其次,我要判断一件事,当然要相信境界更加崇高者的看法,就是看我妈妈和我师父的态度。所以说高恨啦,你不要听太多的人说你父亲一无是处是罪魁祸首,而是要听境界崇高者对他的看法和态度,我认识你父亲时对他之前的事迹不了解,但是我一直觉得他是了不起的英雄,至于说遗憾: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高恨听到这里,才明白福孝说了大半天,既是在坦白他的遭遇,也是在为自己推理总结,又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完全符合自己的实际:妈妈和大妈二个都勤劳朴直真实不虚,却一直以那个家长为尊,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功过可以一九开,想到这里,心情竟舒坦一些,然而内心明白毕竟基地和福德山不可比量,自己那个家长的罪过仍如同大山一样不可抹除,当下不想再听福孝为自己开导,问他道:“哥哥,后来你便直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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