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英雄酒83（2 / 2）
“是酒，英雄酒。”
“哦？”
“我儿子没有你儿子沉稳坚定，很是腼腆，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托人搞了这袋酒，打算等哪天他有大任务了，出发前拿出来和他共饮、刺激他，让他慷慨勇猛起来，没想到啊，酒还在，人已没。”
“很多人都这样。”
“最近我总是感到体虚心慌，脑无主张，不知道一天天在干什么？人活着为什么？没趣没劲，动不动就想打开喝它一大口，拚了算了，终是下不了决心。”
“老拔，你千万要想开些，可别一心想着儿子英雄自己却先怂。”
“嘿嘿，想开了又怎么样，你觉得基地还能中兴恢复到以前那样吗？”
“不可能了。”
“为什么？”
“就像你年轻时体力巅峰时刻能挑着重担走路二个时辰不息，你现在问能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下辈子吧！基地是人类文明巅峰时候的产物，这个文明的过程是上千年、上万年，但是最高点是最高峰、一刹那，它依赖于文化和信仰，上一纪文明已经毁灭，重华宫照心灯只不过向后人证明它曾经存在过，本来人类还有机会有信心重建文明，但是现在文化和信仰都没有了，拿什么建？”
“你和南夫子不是还在从事文化教育，怎么说文化不存在？”
“我们知道的只不过人类文明时代文化的大海一粟冰山一角，而且你我见过重华宫照心灯，知道基地的内涵，下一代就不知道，再下一代又要逊色，若干代后这里会和地球上任一处无异，我们的后代，不，是基地的后代，也将沦为原始人甚至普通生灵。”
“文化哪里去了呢，为什么不抢救？”
“大成文化是人类文明时代贮存的，你没有对应的智识和文化基础，怎么寻找辨认和保留？本来有一个机会，就是基地毁灭后，一个叫仁吉的年轻人曾经在这里主持过一二年，他知道抢救文明时代的文化至关重要，并全力组织攻关，可惜后来他突然失踪，你说这是不是天数？”
高恨听他说到仁吉，更加注意去听，但成夫子没有多说。拔头接着问：“他们为什么不接着做？”
“怎么这么说？”
“前段时间我和管事疏勒一起谈话，听他说有二个外人堵在基地出口，要找一个叫何胜的人，说何胜欠了他们十头牛，还用邪术把留在那里的一帮老队员伤亡了好几个，你说这世界谁会为十头牛千山万水的过来讨要，还伤人威吓，可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主张，要知道这是在基地家门口！唉，大老高是个大倒霉蛋，基地跟着他倒了大霉，现在那二个人在台上，基地又一样倒霉。”
“你怎么帮大老高说话？”
“老拔啊，我怨恨不比你少，但你不得不佩服大老高的天赋，修行者讲求重内宝轻外宝，普通的人以为普通的物事是宝，中等层次的人对宝的衡量又高了一级，境界高的人不是无宝，而是他们心中的宝远不是前二者所能认知的，我听说大老高追求永寿，他以长寿为宝，与日月一样，一般人谁有此想法？而基地既是人类最高文明时代的产物，对他来说也不敢轻视、视之如宝，那么基地毁灭对他来说打击才最重！而现在有的人嘴上喊喊，怎么会去心疼基地？他们的宝只是眼前的一点地方、眼前的一点利益，他乱人耳目、排斥异己。”
“嗯，比如泰山他们。”
高恨听他们说到泰山，又去注意，但成夫子又没有多说。
拔头恼火道：“还是你知道得多，又有见地，那我们怎么办？”
“不与他们交锋，各自努力，但看基地的运数吧，什么事都得有个头，非得出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天佑的能人，基地才有希望。”
“你发现了没有？”
“还没有，像伊丽阿尔泰那样固然优秀，但还不是以后能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那种苗子，最近我身边来的个娃娃倒有点意思，但他也是大有来头，我猜他是隐瞒身份到此学练，以后终究要回去的。”
高恨知道成夫子说的是自己，心中感到不妙，预感到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有不少问题，又听拔头悲愤道：“成夫子啊，你为什么说这么直白？就不怕我受打击一蹶不振？我还有什么盼头，还留着这倒霉的酒干什么啊？”
成夫子连忙安慰他道：“哥哥你千万不要灰心，基地也不是没有希望，我听说大老高生前只服一人、只敬一人。”
“谁？”
“只知道他就是文明时代的老队员，已具备不死之身，他若至，基地境况可立马改观，所以说哥哥啊，我不绝望，你千万要保持希望，保管好英雄酒，我来找战斗者。”
二人哽咽着互相安慰一阵，唏嘘而眠。
高恨年纪还轻，他虽然要求上进，一心想多学练，对于公家事务和大人的思想理会不多，但是他听来听去，心中却明白：只要基地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无论对错，只要不利，都是那个大老高的责任；这里所有人，无论是敌是友、做事无论对错，只要提及大老高，都会视其为共敌，对其戮力声讨，反正大老高是罪魁祸首千夫所指、大众对他恨之入骨。
高恨虽是外人，又事不关己，此刻却也觉得毫不过分，因为他来此的目的是为能学到更多的智识，但听成夫子的意思：基地所保存的人类遗留文明已被破坏殆尽，除了成夫子南夫子脑子里装着的，谁想多学也不可能，这不怨大老高怨谁！
他还通过成夫子和拔头的对话，看到了平凡人的伟大之处：成夫子是智识分子，虽然内心也怨极大老高，但既能对境界孤高者的殒落表示出同情，又能做到众人皆醉而己独醒、众人皆乱而己不慌，为基地的未来储存力量、保留希望；而拔头从外表怎么也看不出来父爱那么深厚那么细腻，自己英雄不成，培养子女继续，看到子女不足，即想良策帮督，一心一意要使子女融入集体、发挥出自我，他的这种拳拳爱心，其实和姨一样，只有同道中人才能深刻感受出，这种父爱值得尊敬、堪称伟大。
高恨相像成夫子和拔头的形象，二个都是中上身材，成夫子微胖显圆、拔头稍露气概，二个人都是朴质木讷、内在厚重，随随便便在哪里一站，再普通不过，可是只有了解过他们的人才知道他们知责任、有担当、做榜样、作示范，是最亲切最可信赖的父亲！自己也有二个父亲，一个亲父一个舅父，一个是妈妈口中赞叹、一个自己亲眼所见，都是本领大得不得了，目空一切，睥睨天下，但是如果此时能够出现，和成夫子拔头站在一起，让自己表态，自己宁愿选成夫子和拔头为父。
夜深沉、寂无声，月如芽、星落落，天空深邃，杳无边际；风微微、气凉凉，大地安静，万籁无声。当此之时，身边若无亲人依靠、无家可聚，人生其如芥子，不知何时，不知何处，四野皆危，身心何安？高恨听着大众的呼吸声，想到他们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心中感受到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大家庭的亲切踏实，夫子说得对，人人为公，其实就是人人为己啊！阿尔金的手臂伸出睡袋，忽然抬起来，往旁边一落，正砸在他身上，他轻轻抬起来，轻轻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