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钟声敲响时24(1 / 2)

我是一个喜欢看别人脸色的人,同时我害怕争吵,因此每当有冲突要发生时,我总是那个不管对错都想先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小的时候,每次妈妈说我但我却感觉委屈的时候,都会反驳,但结果却是更漫长和更严厉的批评。此后,无论母亲说什么,我都习惯保持沉默,可这使她更生气了。她说是在对牛弹琴,每次连个屁都不放。我觉得好伤心,好委屈。在我十七年短暂的人生中没有叛逆,没有反抗。别人都说青春期是叛逆期,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稍稍有一些不满与口气不对,都会狠狠地被压制下去。

没有人比我和我爸更了解我妈生气的套路了。比如说我要是跟我妈说话的语气稍微重了些,第一步她一定会摔盘子摔碗地从头到尾把我先说一遍,然后会开始说她的含辛茹苦和把我养这么大多不容易,伴随的是她的眼泪和颤抖的语句。第二步她一定会摔门而进入自己的房间,然后漫无天日的哄人模式就被开启了。哄她也要分成三步,第一步不理睬;第二步再从头到尾把我骂一遍;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这一步时间最长,因为他要把这二十年父亲对他的不好全都说一遍然后再说一遍我对她的不好,接着说她不管怎么样都是因为爱我,最后终于哄好了。整个流程下来少则一天之内完成,多则一两个月。一整个流程结束后下一次循环马上又要卷土重来了。这么看来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忍者。我爸忍着气,我妈忍着苦,而我呢,忍着所有的委屈。

年夜饭要开始了,爸爸已经带着爷爷奶奶先出发了,妈妈说她收拾一下再过去,于是我也在家陪着我妈。我坐在沙发上跟凌知晓隔空聊天,他说他们晚上十二点不吃饺子,吃汤圆。作为一个北方人我开始跟他探讨起了南北差异。我说我现在都要穿毛裤,他说他连秋裤都不会穿。

“橙子,你把客厅的地拖一下,刚刚拜年的人穿鞋进来的,都整脏了。”

“橙子,你看看煤气关没关。”

“橙子,你去把妈妈的羽绒服拿出来。”

“哎呀,等一下,要不你自己去拿吧。”正跟凌知晓聊得尽兴,我妈却总是让我做这做那。我一不小心没忍住脱口而出,可一张口,我就知晓大事不妙。

接下来我“期待的”纷至沓来,我妈不顾三七二十一对我展开了攻击,越说越严重,越说越难听。要是平常她说几句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我就像是一个引爆点让她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我身上。我没有恶意,也没有她说的那么狼心狗肺,我只是在和凌知晓聊天,我只是想等一下再去拿。她说我对她不好,说我是白眼狼,说我是压垮她地最后一根稻草,说她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可我却这么对她,说她这将近二十年的付出全都是白费。

我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引来了如此大的反应,现在是越来越不敢说话了。

父亲来电话催我们赶紧去了,母亲擦干了眼泪出发,这一路上我们都一言不发。

年夜饭还好,毕竟作为一个小透明最起码的职业道德是要有的,那就是不显眼。除了令人感到糟糕的祝酒词环节外,一切都还算平常,因为我知道我长大了,应该在快乐的时候微笑,在难过的时候也要微笑。

有时我挺喜欢一个人的,但那是周围都没有人的一个人,而不是周围有一大群人而我却一个人,那会使我的孤独在一群人的热闹中显得十分扎眼,可是事与愿违的是我总是处身于第二类一个人。就像吃完年夜饭现在的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欣赏着一群人的欢乐。

没有人注意我,他们在打麻将,斗地主,包饺子,电视上放的春晚的声音很大,是的,没有人注意我。而另一旁的母亲一个人气鼓鼓地,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年夜晚上九点,我鼓起了勇气,走出了家门。

有点害怕,有点享受,有点不知所措。漆黑的夜晚正映衬出我惆怅的心。我第一次体会到空无一人的感觉,确实有点凄凉。每次家里吵架,有绝望,有崩溃,有压抑,可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觉得是窒息。这些年我的头上一直有多乌云使我不见天日,我有点受够了。

走着走着我来到了家旁边的广场,这里没有来的路上那么黑,一盏盏灯光照着,原来感觉它明亮绚丽,可今天却觉得及其刺眼,好像是对我的讽刺。平常这里挤满了跳广场舞的阿姨,今天却空空荡荡。我走到了轮滑场,那里的场地是凹下去的,被大雪铺上了一层白茫茫,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我坐在冷冰冰的石板上,下午雪就已经停了。可是寒气却丝毫没有减弱。身体上的疼痛永远都没有心灵上的痛,也许是心凉了,身上就感觉不到冷了。我默默地坐在那,抬头看着代表团圆的圆月,又是一个讽刺,我真讨厌过年。我出神地想着令人瑟瑟发抖的场景,即使现在寂然无声,我耳边仍然能浮现出母亲嘶声力竭的争吵声和哭声,这种声音使我忍不住哭了,我终于还是哭了。如果爸爸看到现在的我一定又会说我不坚强,这点事都承受不起以后长大了要经历的事更多,可怎么办呢?

我是一个安静的人,我是一个听话的人,我是一个善良的人。这是老师家长们常形容我的词。可他们喜欢的是聪明的,活泼的,大方的,机灵的小孩,而不是我,内向的,循规蹈矩的,普通无聊的人。我想许老师一定就是这样想我的。

我不是一个消极的人,我本不是,我本不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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