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我跟你走(1 / 2)

父亲单单听到巫、莫两姓,就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无疑是知道严君来历的。待他心绪平和下来,轻叹口气,喃喃道:“该来的总会来,进屋说吧……”见父亲转身进屋,严君的目光在我脸上快速掠过,稍稍停顿,也随着父亲进了屋。

此时任谁也不会将待客之道放在眼里,我们各自落了座,却迟迟没有人先开口。

三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期间我的目光不停地在父亲那陷入沉思的额头,和严君始终泛着嘲讽意味的嘴角间来回切换。看严君的样子宛如一只静观群老鼠在爪下表演的猫,根本不急下嘴咬断对方的喉咙。而我却似一只将要溢出的壶,屁股下被无情烈火燎烤的即将喷薄而出,并吹起那响亮的口哨。

父亲看一眼坐立难安的我,似在下定某个决心般缓缓点了下头。“莫小姐,想怎样?”父亲双眼直直注视着严君的脸。见父亲开口,我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已经冒烟的嗓子,也将目光定格在严君脸上。

严君的胸口微微起伏,收起方才那副表情,用郑重地口吻答道:“残页或方法,你或你儿子。”

“我不知什么残页或方法……”父亲语气笃定,没一丝波澜,似乎早知有这一天,“我跟你走,留我儿子……”

“爸,这群人不好惹!咱们家到底欠她什么?”见对面二人单凭三言两语就能彼此心照不宣,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便插口急问。

“欠什么?呵呵……”严君冷笑着,悲凉与愤怒交织在那张脸上,“命!”

这从牙缝中挤出的字,把我震住了。立刻去看父亲的反应。在我印象中,父亲绝不会是能和人命扯上关系的人,但他表情仍没有任何变化。我又转向严君,她拳头攥得死死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还在极力抑制,不让自己的情感流露出来!严君一字一顿地说:“我就算现在宰了你们俩儿,再刨了你们家祖坟,也还不了你们欠的债。”她眼中的似有光华在闪烁。

我更急了,对着父亲叫道:“爸,怎么回事啊……”

父亲摆摆手,默默点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两口,长长呼出一道烟雾,慢慢讲起从前的事:“十几年前,小安七岁,小安爷爷接到一封来自他弟弟,也就是我二叔的信。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莫家上门,吾去还债。兄勿念,弟拜别!’,此后再无音信。小安爷爷很平静地把我叫到他面前,对我讲述了我林家代代相传的故事。由于都是口耳相传,好多细节不一定全被保留下来。”

“‘巫蛊’之术自古有之,且已传承千百年。多用于祭祀或用奇异方式巩固统治地位。所以此术专为帝王、皇家、种族首领服务。是历朝历代隐秘且不可缺少的政治手段。林家先祖以业为姓,所以姓巫,就从事巫蛊之业。曾得秘典《诡医录》,此书中记载着无数诡谲巫术及破解之法。所记术法阴鸷狠辣,多以施术者的血为媒,或滋养毒虫,或滴血入药。被施术者或立亡、或终身受其折磨、甚至累及后世子孙!而其术非施术者之血不可破。”说到这儿,父亲顿了顿,看了我一眼。

我张着嘴,好似在听一场说书,有些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父亲接下来会讲什么。父亲手中的烟已燃到了一半,吊着一节长长的烟灰。

“巫蛊之术也称巫蛊咒,受巫蛊咒折磨的人数众多,他们对我巫家也是深恶痛绝。据说,曾有一莫姓工匠因得罪了君王,祖上被命下以绝咒。至于是哪朝哪代、具体是什么绝咒,都没传下来。不过,据说此咒是个极其歹毒累及后世子孙的绝咒。此后莫家发誓让巫家血债血偿,也曾屠杀过巫家后人……”

父亲又一次停住,把烟放入嘴里,狠吸一口。而严君的忍耐似乎也到极致,一汪春水在眼中打起旋儿。她别过脸侧昂起头望向梁角,仿佛在用目光惊退蹲在那里偷听的灰兔。

“后传至一代先祖,由于心地淳厚,见受术的多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不愿再以巫蛊术害人。遂封术,改巫姓为林。自那之后隐藏行踪,避免子孙被仇人所害。这个传说在林家世代流传,由于一直都平安无事,先人们都只当是个故事,没人当真!直至我父亲收到信,才知并非传说,巫、莫两家之仇确实存在,于是命我带你离开家乡……”

我望着目光凝滞的严君,问道:“莫家究竟被施了什么咒?”

“‘断子绝孙’!”严君始终盯着屋梁,用带着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语气回答道:“受术者所生后代只为女……”

“搞笑了吧,这算什么‘断子绝孙’啊?生男生女这不都是概率吗?再说了,就算世代生出的都是女的,也不能说明是巫蛊咒吧?”我突然觉得有些想笑,竟有人会被这荒唐透顶的事左右。

“我刚听到的时候,也跟你有一样的反应。但当听说我外公、父亲都是在我母亲和我出生后,满月那天死的。外祖母的父亲,外祖母的母亲的父亲都是,你还觉得搞笑吗?”严君转过头,眼中那抹泪光早已不见,反而射出两道直穿人心的锐利目光。

我打了个激灵,杀父之仇……这么多代!这是要有多少人死在这巫蛊咒上,难道世上真有这么阴毒的巫蛊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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