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身份差异（1 / 1）

宁肃记得大宁在评价宁肃额娘殴打庄姐姐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子话：自由人都是平等的，只有奴隶才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宁肃始终认为自己是自由人，跟那些包衣没有什么交集，但大宁则说，在整个大清朝就没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奴隶，名义上的包衣阿哈们是奴隶，被人称为老爷们的旗人们是奴隶，甚至王公贵族也是皇帝的奴隶，而皇帝在成为皇帝前也是自己父皇的奴隶。宁肃每当想起大宁这个大逆不道的话就会吓出一身冷汗，但今天他却突然对大宁的话有一种感同身受。

他不知道克兴阿在皇帝、王公大臣们面前会有如何的表现，但想来不会比自己现在强，就如同自己父亲在总管面前一样。

想到这里宁肃心情烦躁，而走在前面的克兴阿却毫无感觉，他正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就拉着宁肃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最终克兴阿将宁肃拉到了军营旁边的一个两层酒楼前，这个酒馆是一个豪华的地方，是宁肃这样的穷索伦不敢进的地方，虽然宁肃现在口袋里还揣着那五两赏银，但他也就是从远处看一看而已。而克兴阿对这个地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吩咐伙计将自己一直拉着的马匹系在酒楼外面的一根木桩上，然后带着宁肃走进了这间酒楼，进了酒楼大厅，宁肃真正体会到了涂各冬说他是一只土狍子真的没错，看着这高大的红柱子、华丽的屏风，甚至宁肃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里。

克兴阿从怀里掏出一块足有一两的银子扔给了伙计，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小厮一只手端着一壶薄薄的茶水，另一只手拿着一条热毛巾，放在唇边，朗声叫道：“一间包间，楼上请……”说话间，他一边领着客人，一边笑着向克兴阿介绍道：“含香秋官现在正在茶肆里表演，不知可否赏脸，让他们为公子和贵客唱个小曲？”

对于克兴阿的决定，宁肃也做不了主，只能当做没有听到，自己就是一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心想将这里记在脑子里，回去给安成他们吹个牛，但又生怕别人笑他是一个土狍子。

宁肃就像块木头一样被克兴阿领到了二楼，他注意到自己走过的那条用桐油抹过的木板铺成的楼梯与走廊，被擦得干干净净，甚至比总管府中吃饭的八仙桌还干净。

宁肃从来不是一个笨蛋，到了现在他已经很清楚自己与克兴阿之间的差距了，虽然克兴阿可以不介意，依旧叫他“兄弟”，但他却不能太过放肆，所以这一路下来，他都故意慢了一步，就如同自己的父亲在总管府管家面前一样。

克兴安并没多想，迈步走了进来，拉过一张椅子，将宁肃先按在了椅子上坐好，他才在长桌旁坐下，训斥说道：“你们这个酒楼真是古怪，连桌椅都没有摆放好，就让客人自己拿着椅子？”宁肃抬起了头，就见小伙计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大红袄子的少女，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屋子里有专门伺候客人的丫鬟，只是刚才克兴阿推门而入，并没有注意到里面的情况。克兴阿摸了摸自己脸颊，哈哈大笑地对着宁肃说道：“兄弟，我现在也成了一只土狍子了，没想到屋里竟然有人。”

不多时，便有两个伙计各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面放满了茶水和各种点心，伙计将托盘移到了桌子上，将茶杯里的茶水倒入两个精致的瓷杯里，晃了晃，将里面的茶水倒入一个小银碗里，宁肃以为这就是给他们的茶水，忙要接过去喝，却被克兴阿叫住了。

“这个是洗杯子用的水，正经的茶水还要等一下！”

这时，伙计又给两人杯子里续上了水，方才送到了两人面前。宁肃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向克兴阿。

“你姥姥姥爷身体怎么样了？”克兴阿在寨子里的时候，对宁肃姥姥家很熟，也经常去，所以关切地问了这一句。

宁肃摇了摇头，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茶水，道：“我姥姥身体很好，我姥爷从去年就开始不太好了，经常咳嗽，还落下了心悸、盗汗、手足痉挛的症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服用了许多药物，却不见好转。寨子里的萨满说没啥大毛病，就是年龄大了，年轻时候身体落下的老毛病，现在遮盖不住了。”

克兴阿宽慰道：“他老人家这是长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结果，我爷爷也是这样，长年在外面打仗，虽然身体无大碍，但却没有太医能够根治得了的。这大概就是命吧！等回到了京城，我那里有好药，给你带一些回去。还有，你自己也注意一些，马上就要到金川了，打仗的时候自己小心一些，虽然咱们索伦人的命在京城大人物眼中就值几十两银子，但我们自己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要不然就算真的一刀一枪讨得个封妻荫子的，身体不好，也是不值得。”

宁肃黯然点头表示感谢。说话间，两个唱曲的女戏子走了进来。最前面的是个小丫头，怀里抱着一张和她差不多高的古琴。她身后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高挑少女，身穿一件翠绿色的长衫，袖口镶着金边，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的裙子，脚上穿着一双鹅黄色的小鞋，一头黑色的秀发用一条青翠的丝巾束起，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湛蓝的眼眸，清澈如水，她进来时向他们行了一礼，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给她准备的椅子上。丫鬟不敢多看宁肃一眼，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戏牌递给宁肃，让他们点歌。

宁肃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就连大宁也是一个穷X丝，只是在那个所谓的电视中看到过，让他亲身体验，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宁肃苦笑着将曲牌子往克兴阿跟前一推，“我就是一只土狍子，这东西我都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