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包衣阿哈（1 / 1）

过完年，宁肃印象深刻的乾隆三十年就算过去了，大年初二爸妈去姥爷姥姥家拜年，宁肃就直接留在了姥姥家，而等他再回官寨的时候已经是乾隆三十一年的夏天了，不过这一次自己家已经不在那个小木屋里了，宁肃的父母终于盖起了一间大得多的木屋，不仅有一个一丈多宽的院子，院子里可以堆木柴，还可以拴马、放下一辆马车，甚至连木屋都分成了主间与客间。两边的火炕如果全住上人，至少可以住十多口人。

这是宁肃第一次来到这个叫大营子的官寨，它要比姥姥的寨子大上至少十倍，而且有两三条街驻满了店铺，整个官寨又以一个总管府为中心，甚至还有一个大车店，据说里面不仅可以吃馆子还可以住宿，宁肃姥爷家有一辆马车，宁肃姥爷老舅一次来看这宁肃的爸妈，因为木屋太小住不下，还曾经赶着它到过官寨的大车店住过。

在官寨的日子是宁肃跟弟弟第一次呆这么久，平时爸妈要去总管府当差，就只能将不到十岁的宁肃与才五岁的宁庄放在家里，还好这是夏天，不需要再点炉子取暖了。跟在姥姥家一样，他们一家子仍然一天吃两顿饭，早上天不亮，额娘就做好了饭，全家人吃完饭，父母就去了旗主府，晚上回来才能吃到第二顿饭，有时候宁肃爸妈回来晚了，就要靠旁边邻居家里照料一下。当然官寨里跟姥姥家一样很安全，只要不是乱跑太远是不用担心走丢的。

官寨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木屋，但宁肃感觉还是姥姥家的木屋住着更舒服些。宁肃家在寨子的最东边，出去就是一条小溪，不下雨的时候就是干干的，所以就算宁肃想去游泳也没有办法。每排木屋中间间隔着很大的距离，足够开辟出一块菜地出来，宁肃不知道爸妈是不是会种些菜，但宁肃看到邻居家有菜地的样子，宁肃想宁肃爸妈也会种的，当时这排木屋才盖不到一两个月，甚至连院墙都没有，仅仅插上一排树枝作为院墙，家家都几乎是总管府里当差的官差。

当然刚开始邻居们并不认识宁肃，宁肃印象最深的有一个邻居杜拉尔大爷还以为弟弟宁庄是独生子呢！后来邻居们开始慢慢熟识了，宁肃也开始经常到邻居家去玩，其他孩子看到宁肃也不在陌生了，但宁肃自己很少跟他们玩。所以更多的时候，宁肃仍然是单独呆在自己家里。这是宁肃在官寨呆得第一个夏天，宁肃觉得没啥意思，克兴阿不在，也没有其他孩子陪宁肃玩，弄得宁肃只好每天跟大宁在那里自言自语，而他又天生胆小，想出门上个厕所，都会想一想：要是找不到家怎么办？

单独呆在家里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十多天，弟弟宁庄也被爸妈从爷爷家接回来了，宁肃才终于不用一个人在家呆着了，美其名曰在家看弟弟，但其实弟弟当时也五岁多了，从小就比宁肃交往能力强，很多时候是他带着宁肃玩，不过弟弟没有克兴阿强，既不敢抓麻雀也玩不好冰车，大多时候都是一条街上的小朋友在门口玩，有时锁了门拿着钥匙，有时连门都不锁。

当然宁肃有一样是可以逗弟弟开心的，其实这也一样是大宁教他的，拿花生放在自己点差的火炉上烤熟了给他吃，而宁庄因为曾经被烫过，从来不敢靠近哪里。

这样的日子宁肃有时候感觉真要烦死了，宁肃真想赶快回姥姥的寨子里去！当然，这次虽然仍有很多不满，但没有如宁肃妈说得那样闹着回家！

有时候，宁肃妈当差也带宁肃宁庄一起去，但她当差是在总管府里管理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朝廷发配到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的罪官家属，额娘将她们叫做包衣阿哈。披甲人并不陌生，宁肃的老舅还有克兴阿的哥哥就在瑷珲城里当的“马甲”。至于包衣阿哈是什么意思，虽然大宁给他的解释就是奴隶的意思，但宁肃仍然是听不懂奴隶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就如同他不理解大宁说过的诸如飞机、高铁、AK47等很多名词一样。但从那些包衣脸上，宁肃发现这些人举止都如同寨中的官人一样有教养，但却非常胆小，而且动不动就会被骂一顿。每个包衣（当然是女包衣，男包衣很少进札萨克旗主府）都对宁肃的额娘很害怕，而宁肃额娘虽然平时对每个人都很好，但有时候也会骂上一两句，甚至打人。

后来宁肃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包衣的女儿，据人说她姓庄，已经是第三代包衣了，她的爷爷时候就被发配到了这里，要比宁肃大至少两岁吧，再过两年就要“配人”了，对于包衣而言，她们的婚姻是由主人作主的，女包衣没有嫁人这一说，只能由主人选择另一个男包衣，指定两个人成为一家。宁肃跟随额娘一起去她当差的总管府的时候，有时候就会跟那位庄姐姐玩，有一次宁肃跟庄姐姐一起玩，正好她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宁庄就想吃那个红薯了，于是庄姐姐就把那个红薯给了宁庄，而那个红薯本来应该是她吃的。后来宁肃宁庄经常跟庄姐姐玩，慢慢地和庄姐姐也熟了起来，有一次宁肃甚至跟她聊了很多关于自己要上蒙学的事情，他们聊得很开心，大宁甚至还教了庄姐姐算数，此时宁肃才知道庄姐姐原来根本没上过学，甚至不会计数，只是跟着她爷爷学过一些汉字，但她写的汉字，大宁很感兴趣，还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宁肃也不得不跟随大宁学习这些奇怪又难忘的汉字（其实是繁体字）。

有一次，宁庄趁着宁肃正跟庄姐姐学习汉字，自己跑到旁边的泥堆上玩，身上沾满了灰尘。额娘对此很生气，但却并没有直接责备宁肃看护弟弟不周，反而是狠狠打了旁边的庄姐姐一个嘴巴！因为这个后来庄姐姐也不敢跟宁肃玩了，这令宁肃很害怕，大宁也很气愤。没有了朋友，大宁后来就更不愿意跟随额娘去那里了，宁肃甚至连宁庄也不愿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