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们的人生--一(1 / 1)

他和他们的人生--一

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头,干瘦干瘦的,就比皮包骨头好一点点。眼窝深陷,胡须、头发许久没有修理了,看起来杂乱炸毛,白色居多,找不到黑色,用灰色代替了。和身材干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肚子,巨大的肚子。这就是他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原因,腹水!其实这只是表现,他得的是肝癌,晚期了。

这个老头叫方红军,此时此刻他将近80岁。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生的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方红军出生在一个山区农村,他的祖上是久居于此还是逃荒来的,邻居们各有各的说法。那个年代的山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煤。有国家开的大矿,有私人小煤窑,偷偷开的。

年轻时的方老头没读过书,跟着报纸,宣传材料认识几个字。基本的生活用语慢慢的会写。方老头和他的父亲帮煤矿或者煤窑扛煤赚钱。农忙的时候忙活地里的活。生活艰苦,勉强混个半饱。国家整合煤矿以后,机缘巧合,方老头成了煤矿的正式工人,有了一份稳定的工资,虽说不高,但是稳定,在本村已经算是勉强解决温饱问题了。

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被禁锢的厉害,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方老头的父亲请隔壁村的媒婆帮忙寻摸一下哪里有合适的姑娘。漂亮不漂亮不重要,彩礼能少拿一点就好。那个时候的大姑娘也都是羞羞答答的。家里姑娘多的巴不得早点嫁出去一个,减轻家里的吃穿负担。有媒婆的撮合,十里外的一个大姑娘曾爱梅进了方家的大门。说是大门,其实是柴门。这只是圈起院子的一个形式。曾家孩子多,着急给女儿找人家,所以出嫁女儿没要多少彩礼。但是也要了他们全家半年的积蓄。

两口子的婚后生活是辛苦的。方老头在外面劳作,梅婆子在家洗衣服做饭,家长里短,桩桩件件,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生活小能手。闲暇时也下地干活。结婚一年后,梅婆子怀孕了。

怀孕后的某一天,梅婆子在院子里喂猪。熟练的调和着猪吃的东西。那会在农村,猪饲料是个新名词。大家喂猪用的都是剩饭剩菜,猪草,加工粮食剩下的糠麸。猪的营养跟不上,长的就慢,一年能养肥一头猪是正常时间。邻居闲话中少不了我们家的猪又瘦了等等的话题。那个年代人都吃不上东西,何况是猪呢。一口大铁锅在炉子上煮着猪食。看着东西煮熟了。梅婆子拿起两块抹布,垫在锅沿上,防止烫手。端着锅往猪圈边走去。

猪圈的围栏是水泥水槽竖起来做的,一米五高,需要上一阶台阶,才能顺手把锅放在围栏顶上。铁锅加这一锅东西有三十多斤吧。梅婆子左脚先上,右脚离地时,感觉腹部一紧,突然拧着疼。但是还是拼着力气,把锅放在围栏上。然后浑身一虚,满身大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她想喊人,但是家里方老头不在家,出去挖煤了,疼痛让她喊不出声。右手扶着肚子,左手撑着地面,慢慢挪动到墙边。将竖在墙边的耙子当作拐杖,慢慢的向邻居家走去。

好在邻居家的孩子在家,大人都下地干活了。那会没有电话,没有手机,甚至都没有几辆自行车。梅婆子央求孩子去找他的父母回来。她自己坐在大门口的石头上歇着,疼痛难忍,虚寒直冒。大概三个小时以后,梅婆子被邻居用手推的大平车送到了县医院。又过了约一个小时,方老头赶到医院。

病倒不是什么病,但是比生病更让人难受。孩子没了!方老头和梅婆子难受了好一阵子,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那会还没有医保,住院全部要自己拿钱,穷人是住不起医院的。当晚,方老头借了一辆大平板推车,推着梅婆子回家。

回到家推门,听到猪圈里的猪嗷嗷直叫。饿的。梅婆子病了,这猪一天没吃东西了。其实梅婆子早上喝点稀粥,也是一天没吃东西了。她也饿了。轮到方老头忙碌了。做饭,喂猪,照顾老婆子吃喝拉撒。以前在煤矿上挖一天煤回到家可以歇会,但是今天不行。家里的另外一半生病倒下了,他要做完这所有的事情才能歇着。方老头不会做饭,今晚这顿饭的程序和做猪食是一样的,不同之处就是原材料是人吃的。

收拾完毕家务,早就超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方老头估计的。家里没有钟表,时间掌握来自于一些生活习惯。鸡叫,天亮,看见太阳,等等。比如天快黑了,收拾工具准备回家。保证在天彻底黑之前回到家。天蒙蒙亮就可以起床做饭了。公鸡打鸣就是天亮之前的闹钟。方老头把柴门关上,连同柴门的也是一样的树枝做的栅栏。这什么都挡不住,就是一个领地标识。大家都忙了一天。夜很静!人睡着了也很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那家院子里的公鸡第一次鸣叫。有节奏的喔喔喔,全村的公鸡都开始了鸣奏曲。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