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死亡19(2 / 2)

齐姑的身体开始有了稍微的病痛,治疗无效的那种轻微病痛。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掉的那种。还要经常花钱去医院。看着自己慢慢空虚的钱包,感觉这么多钱就是治疗了一个寂寞。既然回到了村了,齐姑要强的本能又被激发出来。但这次激励的对象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儿子。女儿跟齐姑在外面打工,也是被迫早当家。家务事都是她做了。经年累月的重复,齐姑的女儿到是落落大方,虽说没钱打扮,到也素雅。不愁嫁给人家。但是阶层这个东西很难突破。嫁给了一个同样是农村出来打工的小伙子。两个人脾气相投,齐姑相信他们以后得生活不会很好,但也过得去。可自己这个儿子不争气呀,齐姑怪自己没把儿子教育好。齐姑躺在床上想起来,他根本没有教育儿子。还好这么多年,儿子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进监狱待着。但是烦心的事情依然在。

儿子不务正业,这么多年没学到什么技术。现在也是只能做一点简单的工作。还是好吃懒做。赚一分花一分。36岁了没有结婚。齐姑现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喊儿子起床去工作。齐姑想把这么多年漏下的教育补上。也想在有生之年能完成儿子结婚这个愿望。

时间证明了一件事情,竹子一旦长弯曲了,是无法纠正直的,强行控制长的形状可能会有两个相背的弯曲。原来可能是C形,现在变成了S形。齐姑失败了。但是齐姑更要强了,或者说齐姑偏执了。

躺在木板床上,齐姑没有悲伤,没有了喜悦。留下愤怒、留下内疚,还有忏悔。时间是主审官,齐姑是陪审团。齐姑在思虑自己的未来,在担忧儿子的未来,在深思自己的过去。她发现一个惊人的现实,在村子里,她的要强失去作用了,她没有了对手,她成了自己当初讨厌的那个人。甚至顶不住这轻微病痛的折磨,唤不醒儿子的懒惰。她突然觉得她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现在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齐姑心里烦闷,终于有一天,她不再喊儿子起床。自己起来收拾妥当,漫无目的的出了村子,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一个亲戚家中。“死了算了”这个词已经在齐姑脑袋中酝酿很久了。亲戚是个同龄的大姐,平时走动不多。但是齐姑满肚子的悲苦终于被一个孩子还没有娶到老婆的话题拔掉了塞子,再也堵不住了。当齐姑的苦水快倒完的时候,“死了算了”用来做结尾的结论。亲戚听完,也不敢再当吃瓜亲戚了。好言规劝一番,最后说:常来坐坐。

每个晚上,齐姑都要经历2个小时的煎熬,头疼是一个原因,死了算了是另外一个原因。甚至早早的买了两瓶农药放在家里。当齐姑下定决心的时候,两个原因竟然都不是煎熬了,即使头疼并没有好转。齐姑在算日子,算一个好日子。适合他最后一次要强的日子。

儿子最近没有被督促,晚上回家的次数也很少了。家里就是齐姑一个人。定下的日子到了。齐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了。准备了这么久,早早准备好的两瓶农药是她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吊桥。当喝下去,吊桥才会缓缓放下。

齐姑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一次,也没啥可以收拾的,没有钱!也就没有可收拾的东西。房间里面的好多东西都是都是新房盖好的时候置办的,这么多年没有换过。齐姑懊恼自己没能力给孩子留下点什么,但是又想这样的孩子也不值得留什么给他。

齐姑找出两瓶农药,玻璃瓶的,坐在床边,看看时间,6点左右。她自己看黄历,6点半是离开的好时间,至于好在哪里,她没有去深究。齐姑拧开农药瓶,一股刺鼻的臭大蒜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齐姑自我意识的往后闪身,想躲过这气味。但这是她今天给自己安排的任务,任务名字是:死了算了。齐姑轻轻呼吸,想尽快适应这气味。然后换一瓶拿起,拧开盖子。两瓶打开的农药,在狭小的空间里形成了气味龙卷风。无处不臭!

齐姑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再见!猛地,拿起一瓶瓶口对着嘴巴,屏住呼吸。咕咚咕咚,像喝水一样全部喝下。又拿起一瓶,咕咚咕咚……消化道在瞬间起来反抗。哇,吐了一口。齐姑想把农药瓶扔到垃圾桶。强忍着胃部的烧灼,往门口慢慢挪,哇,又吐一口。胃里烧的更厉害了。哇,又吐一口,吐出的东西已经隐约可见红色。离垃圾桶还有两步之遥,扶着墙壁,哇,又是一口。胃里的火已经变成了粉碎机的刀片,飞快的旋转。农药瓶丢进了垃圾桶。齐姑感觉头晕。哇,又是一口,淡红色液体。齐姑终于站不住了。她爬在地上,等着无常鬼来带她过奈何桥。胃痛到了极致,她已经适应了,反正是最后一次使用这胃了,坏就坏了吧。齐姑已经不再关心胃痛的事情。齐姑缓慢的翻过身子,看着天花板。哇,又是一口,呕吐液脏了齐姑准备好的寿衣。齐姑淡然了,自杀是她最后的倔强。齐姑突然意识到,每个人都只能死一次。痛苦被强力的意志力压住了,她开始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仿佛在享受这最后的胜利。齐姑没有享受过咖啡,没有享受过足疗保健,甚至没有享受过医保,没有享受过日出日落。在这最后的几分钟,齐姑在享受死亡,在苦痛狰狞的表情中,暗藏着一丝微笑闪过。在飞闪而过的思绪中,女儿、儿子、这处房子一一告别。对,儿子,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我死在这里是没有人发现的。

齐姑拼尽全力又翻过身,刚翻过去,一口献血吐出来。齐姑想,可惜我刚打扫的地面,无所谓了,最后一次就让我自己把这干净破坏掉吧,以前总是收拾儿子酒后的呕吐。齐姑往路面的方向爬行。有点像一只怎么样蠕动都走不开的虫子。齐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无法再享受这痛苦了。但是要强的性格让她想完成这最后一件事情。把自己的尸体放在明显的地方。

门口是一个向下的斜坡,当初为了防水而设计的。齐姑的智慧仅存,在斜坡上翻滚一次,借着惯性,齐姑滚到了房檐下,这里离路面不远,应该可以瞑目了。

齐姑的意识已经模糊到感觉不到胃里的痛苦了。屋檐有可能会挡住直射的阳光。齐姑最后一次想:没有暴尸街头,可惜,我是滚出家门的。

齐姑的思维停止了,眼睛还盯着屋檐,也许是天空,不确定,因为瞳孔已经散开。胃不再挤出东西,空气中依然充满了大蒜的臭味。

也许跳大神的,或者可以开眼通冥界的半仙,正看见一黑一白两个鬼拉着铁链锁着齐姑慢慢走远。也许耶稣下属的神父先生会看见一个黑斗篷的怪物,拿着收割人头的大镰刀站在齐姑的尸体边懊悔,哎!来晚一步。

总之,齐姑走了!临走,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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