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浅草镇（1 / 2）

向着记忆中的方位行驶一段时间后，达米安发现了肉龙群的踪影。

这些巨大的家伙仍在没头没脑地驰骋着，如果不管不顾的话，看样子很有可能一头撞进黑暗林地，到那时就算达米安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将肉龙逐一找回。

幸运的是，肉龙是一种依循本能的动物，它们有着近乎顽固的从众心理，因此，当一头脚步最快的肉龙冲在前方时，其后的肉龙会紧紧跟随它。想明白了这一点，达米安要做的就是将领头的肉龙驱赶回牧场的方向上。

达米安驱车来到肉龙群的侧后方，略作思考便放弃了直接用钩索套住肉龙的想法。虽然这台“牧羊人”摩托车装载了卡车引擎，拥有强大的扭矩和坚固耐用的车架，但想要拉住失控的肉龙，牵引力仍是不足……更别提钩索上现在还绑着一个不知死活的蒙面歹徒。

达米安从腰间的枪套中抽出一柄联邦制式的RAVENVII型半自动手枪，将枪口对准最前方的肉龙。

如果想要使用子弹驱赶却不伤害肉龙，唯一可行的方案是射击它的龙角。然而，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神枪手也不会认为这是一项容易的任务，想要在高速移动的载具上做到这一点则更加困难。

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草原上响起。

达米安毫不犹豫地射击了。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奔跑中的肉龙角，在那比铁还坚硬的角质层上擦出一串火花。

那头肉龙受到惊吓，下意识想要远离达米安，改换了行进的方向。

达米安验证了计划的可行性，但想要使肉龙回到正确的方向上，这还不够。他一只手掌控机车握把，一只手维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连续扣动起扳机——他的举动毫无疑问是疯狂的，但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向那根乌黑龙角，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稳定的姿态，绝对的精度，人与车的协调，这不是一名牧场守卫应该具备的射击素质，但如果达米安做不到这些，就不可能独自镇守牧场边界数年之久。他长年累月地与捕食者们搏杀，外人无从知晓其间的恐怖和凶险。

在一颗又一颗子弹的驱赶下，肉龙群在广阔的草原上绕了一个大圈，渐渐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而达米安为了不过分惊吓它们的神经，适时地停止了射击，好让龙群能够安全地回归牧场。

终于，在天黑之前，达米安驾车吊在龙群的后方，再次看见了牧场的轮廓。

数十名牧工坐在栅栏外的草地上，他们的眼神灰暗，根本不敢想象会受到怎样的制裁。然而，大地的震动将这些心如死灰的牧工们唤醒，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去而复返的庞大龙群，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做梦一样。

这时，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吆喝了几句，牧工们这才如梦初醒，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他们手脚麻利地打开牧场大门，各自准备迎接回归的肉龙们，比刚领薪水时还有干劲。

达米安在栅栏附近停下摩托车，用脚后跟踢了踢挡板后的开关，侧撑杆稳稳弹出，撑在草地上。他刚跳下车，周围的牧工们便将他围在中间，像对待一位英雄一般脱帽致礼。

那名指挥牧工们工作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达米安，亲爱的达米安，你救了整座牧场。”中年男人的灰白头发有些凌乱，皮肤呈现出长期日晒的黝黑色，“听斯嘉丽说，你还救了她，无论是作为一名牧场管理人还是一位父亲，我都必须感谢你。”

这名中年男性便是这座牧场的管理人，卡文，他也是斯嘉丽的父亲。

在老卡文身后，斯嘉丽的脸上同样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只不过眼睑处还能看见干掉的泪痕。她没多说什么，将一顶黑色的帽子递给达米安，这正是他离开时落下的。

达米安接过帽子，点头致意，算是感谢。

“不用特地感谢我，卡文先生，守卫牧场是我的职责。”他将散落的黑发拢到脑后，戴上牛仔帽，“不过你知道，通常我都会待在黑暗林地附近，因此我诚挚地建议你雇佣一些专门负责保护牧场周边区域的守卫。”

老卡文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脸上挤出一条一条的皱纹：“你说的没错，下次我们可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达米安似乎想起来什么，他回到摩托车边，卸下车架上的铁链，然后从后面扛起一个男人的身体。

这男人正是牧场暴动的肇事者，那个乱扔炸药的蒙面歹徒。达米安本打算将他抓住后，兴许能问出点什么，但这家伙早就断了气。虽然无意杀人，但达米安完全不担心治安官的调查，毕竟蒙面男人袭击牧场证据确凿，他作为牧场守卫将其当场击毙是合理合法的行为。

达米安将尸体丢在卡文和斯嘉丽面前：“我听斯嘉丽说，他是平克斯帮的人？”

老卡文蹲下身体，将男人的面巾扯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这张脸上最后的表情说明他死得痛苦而绝望。

老卡文眼神略带敬畏地看了达米安一眼，说：“你很少回牧场，可能没听说过平克斯帮。他们是近几个月才出现在浅草镇的恶棍，经常做些欺行霸市的事情，连治安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听说帮派头目似乎有些背景，与镇长有说不清的关系。”

浅草镇是距离牧场最近的一个聚居地，达米安当年做厨房帮工时，就是在那个地方生活。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牧场的麻烦吗？”达米安问。

老卡文摇摇头：“之前他们只在镇上活动，没有骚扰过周边的牧场。”

毕竟牧场是联邦的产业。

斯嘉丽也蹲下来，颇有草莽风范地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发现了几枚造型别致的硬币。

“这是什么？硬币？还是第一次见呢。”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黑色硬币，好奇地说。

自从联邦建立以来，实体货币就消失在了市场上，移民船上的一切贸易行为都通过联邦发行的数字货币“虚拟金磅”结算，他们这代人对硬币的概念还停留在电影和文学作品中。

达米安接过硬币端详了一阵，除了上面熔铸的黑骷髅以外，没看出什么名堂。他不再深究，转而看着老卡文说道：“储料间被炸毁时，有人受伤吗？”

老卡文摇摇头，既好笑又好气地说：“今天是麦克斯负责储料间的工作，但他不在牧场，估计又去镇上找女人了。”

卡文的说辞很善良，在达米安看来，如果麦克斯没有擅离职守，爆炸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他没说破这一点，站起身来说：“我正好要去镇上一趟。”

向卡文父女告别后，达米安驱车离开牧场。

在他离开前，看见一幢靠近储料间的木屋已经烧成一堆焦炭，一位年轻女工坐在废墟前的台阶上，脸上沾满黑色的灰烬。她正是下午在牧场边迎接达米安的女工之一。

她似乎失去了家，眼神有些麻木地看着前方。

在她脚边，达米安赠送的那瓶蜜酒被爆炸殃及，玻璃碎片落满一地。

达米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后，默然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