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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楚河自进了楼中便一言不发,寸步不离地守在阮青逍身旁。

纵使时见了千机这副怪异模样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再听见这女声撒娇口吻时,不咸不淡地掀眼扫了过去。

其中威慑不言而喻。

女声哎呦一声,装模作样地捂了心脏,“小怪物又发脾气了,阿峤好怕怕呦。”

阮青逍从她打趣的口吻中听出熟稔,他扯了把逍楚河的袖子,在桌案对面坐下,一如当初在画舫时那般。

“阿峤姑娘,请问罢。”

女相半张脸生得娇俏,柳叶似儿的眉微微一挑,右手翘起个兰花指,“那你说,你可否记得同阿峤和千机哥哥见了几次?”

这种看似有着明显答案的送分问题必然又坑,答案肯定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就在阮青逍思索时,对面的阿峤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同她哼哼两声,又道,“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阿峤就给你点提示罢。”

阮青逍还想着是什么提示,一抬眼却是彻底愣住了。

眼前之人身型变幻,赫然成了那一年被灭村的桃源村村长,再一变,又是某一世助他逃离魔宫的小魔,接着是道士、小贩、师弟……

无数令他印象深刻的人影出现眼前。

阮青逍猛地看向沈宵沂,此时他才明白这个‘不同’是不同在哪里。

“老朋友,”男声温润清朗,像似清风明月,“我们相见了八十九次了。”

此话一出,阮青逍十分诧异,心中疑虑更甚。

沈宵沂吹了吹盏中碎叶,碧波映出他一双满是笑意的眼,“我就说,他是最特殊的一个。”

千机楼主,以能占天机为名,得天道庇佑,有传言道,此世间无千机楼所不知之事。

“原来是天道。”阮青逍看向千机。

千机笑着颔首,“若无天道庇佑,我亦有心也无法相助你半分。”

阿峤也笑:“其实千哥早知你们要来,也知你们为何而来。”

千机看着阮青逍,“其实所有的答案,我先前便已如数告知于你了。”

“一魂既归,百魂自融。”

屋中只剩下逍楚河同阮青逍两人了。

去寻空屋布置法阵这种事本不用千机亲自去,但他望了屋中沉思不语的二人一眼,还是在阿峤的嘟囔声中同沈宵沂一道走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待阮青逍醒神时,才发现逍楚河看了他许久。

从香炉中溢散的袅袅烟雾仿若云纱,视物皆带了些朦胧之感,犹如雾中看花,水中望月。

青年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眸中却好似有一团火,他就这么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仿若将他一笔一划地刻进了骨血里。

片刻后,逍楚河来握他的手,将他抱进怀中,头抵着他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你会忘记我吗?师尊?”

阮青逍心尖微微一颤,往事皆数浮于眼前。

他握着逍楚河的手指,声音很轻也很重,是一个承诺。

“不会。”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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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楚河进入阵法已有整整三日了。

尽管沈宵沂再三保证他布下的阵法绝对万无一失,阮青逍却还有些放心不下。

他望着停在窗旁梳羽的鸟雀,心不在焉地倒着茶,直到有人从他手中接过去弯嘴小壶,他才察觉盏中的茶汤要漫了出来。

“瞎操心。”

沈宵沂评价一句,试了试小壶温度,又提去了红泥炉上烫着。

阮青逍没有反驳,只将茶盏往桌里推了推,以免沾湿了袖纱。

有人在此时进来,沈宵沂挑了挑眉起了身。

阮青逍以为是千机,没有转脸,又去看窗畔理羽的雀,直到有人在身后唤他。

“师尊。”

青年的嗓音间尽是温柔,还带着几分笑。

阮青逍瞳孔隐秘一颤,陡然回身,玄袍青年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待和那双悠悠水波似的眼眸对上,阮青逍才有些惊讶。

逍楚河周身的气质完全变了。

先前的逍楚河仿若深黑渊谷,给人以危险和心悸之感,尽管他所装纯良,但眉眼间不经意浮现的偏执和阴鸷仍旧令阮青逍有些心惊。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逍楚河,仿若金阳彻底照进了那方渊谷,入目皆是一片温润暖意,好似不在陷于那片黑暗,又或许黑暗于他而言,不再畏惧半分。

逍楚河走来阮青逍身前,和他对视,睫下的一双墨眸深邃幽沉,他伸出手箍着阮青逍的腰,一寸一寸将他拥入怀中。

白茶香气扑面而来。

“我回来了。”

他如是说,伴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落在阮青逍唇上的亲吻逐渐变了质,逍楚河握着他的腰将他压在身下,灼热的沾着湿气的吻一个接着一个落下,密密麻麻的,差些就令他喘不过来气。

青衫上的系带被抽了开,眼见着那悠悠江水要从肩头滑落时,门被人推了开。

阮青逍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和站在门外的千机对上了眼。

阿峤嘻嘻嘻地笑个不停,千机的面上有几分无奈,他抬起左手去遮了右边的眼,“女孩子家家,当真是一点不知羞。”

阮青逍:……

他有几分尴尬地撑起身子,轻咳了一声,想将逍楚河这随时随地发情的小混账从身上掀下去,却不想反被青年遮蒙了双眼,视野顿时就暗了下来。

“出去。”

响在耳边的声音低沉喑哑,阮青逍只听得门被合上的轻微嘎嗒一声,室中便静了下来。

他不免有些紧张,连带着拽着逍楚河袖袍的手指都蜷在一起。

青年俯下身,白茶清涩的香气在一瞬间包围了他。

一门之隔,千机摇了摇头,正欲离去,却见得从长廊那处往这里溜达的沈宵沂。

出于好意,他将人拦了拦,还不曾讲话,雪青色的衣衫的阵仙往他身后望一眼,面上便流露出恍然的,见怪不怪的神色。

“走走走,”他拉了一下千机的袖子,啧啧两声,“他们这可得是有一会了,请我去尝尝你珍藏的好茶,再顺道聊聊其他事罢。”

阮青逍醒来的时候, 天才暗了些许。

朦朦胧胧,雾纱似的光线中,涌入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是这小混账竟又在榻上缠了他几日。

第二个念头,为什么正事不问, 又被这小混账拐上榻来做这一档子事。

想起待会可能要面对沈宵沂的调侃目光, 阮青逍顿时觉得哪哪都不自在了。

他没忍住恶寒了一下, 搓了搓手臂, 却惊奇发现浑身清爽并无半点不适。

许是上一次的后遗症太烈了些,这次的温和难得令他恍惚。

不仅腰不疼腿不酸的,就连里衣都完整地穿在身上, 像似那些荒唐行径不过是一场旖旎的梦。

除了目光所及处,那些仍留在手臂前胸处十分显眼的红痕。

阮青逍心道变了完整的崽子果然不一样, 都知道如何去心疼人。

他正想去撩开帐帘, 却被人抢先一步,从外撩了起来。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逍楚河见他醒了, 眉眼间泛了温柔,像似风吹起湖上的涟漪。

他将茶盏递去阮青逍手中,又将人搂入怀中,俯下身亲了亲师尊的眉心, 似乎连一刻都不愿离了。

阮青逍也由他和个粘牙糖似的黏糊,他喝了口茶,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却又忽然间不知怎么开口了。

你还是他吗?

好像有点不对。

你还是你吗?

好像也不对。

“我都记得。”

逍楚河握了他的手指拢在掌心,眸底沉浮, 像似压境的厚云。

他嗓音哑得厉害, 又有些滞涩, 他低垂着眼,将脸埋在阮青逍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师尊身上清冽的雪香。

所有的记忆回笼,一桩桩一件件,没人知道那些记忆涌入脑海时的彷徨和惊慌。

他亲手杀了他的师尊,杀了他爱的人,一世又一世。

刻在每一片破碎灵魂里的,都是深深隐藏起的痛苦,是只轻轻呼吸就如肝肠寸断的痛苦。

“救回他的唯一方式,就是杀了他,不然他的元魂会永远陷在那个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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