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倨后恭（1 / 1）
阴船是一种异族的丧葬风俗，最早出现于中原地带是在唐朝中叶，据说和高句丽、渤海国有很深的渊源传承，至今朝鲜和韩国仍有阴船海葬的说法，只是已经早就不成为主流，而在扬州、镇江以及湖北枝江一带长江沿岸则流传着这种丧葬传统。
唐一鸣在河海大学读书时，曾经听自己的教授刘海玉说起过，历史上的高句丽和现在的朝鲜人并无什么传承关系，真正的高句丽人聚集区并不是遥远的辽东，而是淮扬一带，要知道高句丽曾经是一个很强盛的民族，敢于和伟大的隋唐叫板，从隋到唐，一个国土面积并不算大的高句丽让中原王朝大费周折，不可一世的隋朝因之灭亡，而唐朝也是历经两代皇帝，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能灭亡高句丽，据说有人曾经鼓吹楚虽三户能灭秦的预言，以至于后来唐高宗和则天皇后大怒，要把这个民族彻底斩草除根，反抗者杀无赦，残余的老幼妇孺也内迁至沿江一带，慢慢被汉文化同化。当然据说后来也有一部分人悄悄迁回辽东半岛，成立过渤海国，最后依然是被宋辽联手灭族。
这扬州当时就是高句丽人内迁移民的重要区域，后来虽然几经战乱，盛唐强宋都慢慢成为了历史，高句丽更是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可仍有些独特的文化在淮扬一带被保留了下来，这阴船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阴船简而言之就是以舟为坟墓，人死之后被安置在舟船之中沉入水底，跟随江流魂归大海，当然这阴船布局也很有特点，在外边看和一艘乌篷船很是相似，但整船颜色为纯白，里边又分为三个不同的区域，其中最高层为殉葬层，里边都是逝者生前最喜欢的物件，甚至是殉葬的人或者家畜等，第二层则是主人位，逝者不着丝缕，被摆成各种各样的姿势，而衣服则陈列其侧，最下边一层则是铁石之类压舱的东西，按照惯例，如果逝者是男人，则放一本佛经，如果是女人，则放一本医书。
这种阴船虽然结构复杂，可却是一个整体，只有一处遭到破坏，整船马上碎裂，也就成了典型的水葬了。而且阴船下葬都必须选月阴时辰，也就是不能见到月光、日光和星光，沉船者是族人里的术士，也就和巫师差不多，下葬时只有长子长孙在江边叩首，术士会念动咒语，阴船慢慢沉入水底，然后大家起身离开，绝对不能回头。
唐一鸣以前看过阴船模型，外表并不稀奇，只是船尾部布局有一副类似于挽联的东西，也就是他刚才在白瓷船上看到的那副对子：金童前引路、玉女送西方。这也是他能一眼认出阴船的重要特征。
不得不说，唐一鸣心里泛起一种不吉的预感，丧葬的东西被自己高价买来就有些晦气了，可既然入手也就只能带走。他摇摇头，把阴船装进随身的包里，同时看了看那位妇人营业员。
营业员也在看他，准确的说是看他手里的包，阴船已经被放在了里边。妇人脸上居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情绪，她张了张嘴，口气已经不是刚才冷冰冰的态度：“先生！您认识这个瓷器造型吗？”
唐一鸣对这种前倨后恭特别警惕，他可不是那种社会上的小白，被人家一个礼节性笑容就收服，既然你一口价五千元不让我还价，那现在我已经拥有了它的所有权，你就没资格再说三道四的了。他口气很冷淡：“不就是一艘普通的乌篷船吗？这东西运河里很多。”
妇人的眼睛抬起来，这次是看得唐一鸣，二人目光碰撞在一起，只是没有什么火花，完全是冷交流的模样，不过女人在笑了，虽然这种笑还不如哭，是那种皮笑肉不笑，这种笑容放在男人脸上是一种刻板的滑稽，而出现在女人脸上则是多了几分诡异，她好像在对唐一鸣说话，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五千块钱！买这个是不是太亏了？”
这是欲盖弥彰，她显然低估了唐总的智商，唐总察觉到这个女人卖出这艘阴船后悔了！想起刚才她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唐一鸣觉得这五千块钱花的很值！很舒爽！很节气！钱这种东西表面上是交换的工具，但它最妙的用途就是给人一种幸福感，买或者不买都可以实现这种功能。
唐一鸣转身就要离开江上流杂货铺，他身后的东关街上人开始多起来，已经有人在杂货店门口东张西望，显然想看看这个杂货店是什么东东！不能不说，那对红绿大柜还是蛮吸引人眼光的。
妇人有点慌，也没见她用了个什么动作，竟然从柜台后穿到了柜台前，她一把拉住了唐一鸣：“先生，那个啚泅我不卖了，你把它还给我吧。”
妇人的力气不小，唐一鸣竟然没有挣扎出这个杂货铺，他不由有了几分火气：“你干什么？买定离手你不明白吗？我已经付了钱，你也已经把它交给了我，咱俩货款两清，没有关系了。”
唐一鸣说话很是严厉，他本就是公司一把手，那种不怒自威的霸气瞬间暴露无遗。对方要不是女人，他可以一甩就把对方甩开。
妇人有点低声下气：“对不起，先生，那东西本来我们店是不能卖的，那是我们镇店之宝。如果，如果先生肯商量，我可以给你一定的补偿，你看我们店里还有好多东西，你可以随便置换。”
唐一鸣冷哼一声：“对不起，买定离手。我就是喜欢这个白瓷船，你说它叫什么？啚泅？”
妇人继续低三下四的哀求，说这个东西雁本是不能出售的，只是她刚才狗眼看人低，觉得唐一鸣买不起才会出言相讥，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唐一鸣居然没有犹豫就买了这个略带古怪的东西。
“唐一鸣，你怎么回事啊？”门外传来李媛的声音，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