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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飞色舞:“我这就去跟杨将军说,让大家休息一下!”

胡微酒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不是……还能跑能跳的吗。

他抬眸,给杨青递了个眼神。

远处,杨青颔首。

队伍很快停下了行进。

陈耳回到胡微酒身边:“胡姑娘,趁现在快坐下休息休息吧,杨将军说,过小半个时辰再走。”

胡微酒微微蹙眉,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地上脏。”

陈耳拍了一下随从的头:“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胡姑娘说地上脏吗!”

随从:“啊……啊?”

陈耳没好气道:“去拿件衣服来!”

然而转头对胡微酒笑道:“姑娘见谅,我这小厮不太聪明。”

胡微酒:“傻愣愣的很可爱。”

可爱?就这?陈耳看了看随从那张粗糙的脸,心情复杂。

“不要那件,要黑色的!”

“是!”

拿到了衣服,陈耳将之铺到地上:“胡姑娘,坐吧。”

“多谢。”胡微酒坐下,又拍拍旁边,招呼方盈道,“姑娘也来这边坐。”

衣服折叠起来,只够两个人坐,陈耳早就瞄准了胡微酒旁边的位置,膝盖都弯到一半,一时间,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方盈没想到胡微酒会突然叫自己,正打算拒绝,忽然见胡微酒的瞳眸变得幽深无比,像一道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胡微酒:“来嘛来嘛。”

方盈眼中的灵光消失,变得雾蒙蒙一片:“……好。”

方盈走过去,挤开陈耳,坐了下来。

胡微酒笑眯眯道:“方姑娘,你渴吗?”

“还、还好。”方盈眼神茫然,不明白自己明明要拒绝的,为什么一眨眼就已经坐下了。

既然坐了……那就坐吧。

她瞥了眼尴尬站立在旁的陈耳,决定不作理会。

“但我有点渴了。”胡微酒仰头看陈耳,请求道,“能不能给我点水?”

这回随从学聪明了,不等陈耳吩咐,就把水囊拿出来。

陈耳接过,再递给胡微酒,笑道:“姑娘请用。”

胡微酒却没有喝:“这……”她面露迟疑,“你刚才也喝过水吧?”

“是啊……啊!”陈耳一开始没明白胡微酒的意思,见美人落在水囊口的目光,他突然反应过来,一张脸红成番茄,“是我唐突了,姑娘见谅,我这就去给姑娘打水!”

他转头,又猛地一拍随从的头:“还不快拿个新水囊出来!”

随从哭丧着脸:“可是少爷,我们没有新水囊了……”

“你个蠢货怎么不早说!”陈耳斥完,转头陪笑道,“胡姑娘,你看,这……”

胡微酒说:“我有水囊,麻烦了。”

“不麻烦,嘿嘿,不麻烦!”陈耳拿到水囊,像拿到了什么宝贝,“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打水!”

方盈:“……”

“他……”方盈很久才回过神,“他不是走不动了吗……溪水距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胡微酒笑道:“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什么?”方盈没听懂。

胡微酒:“我是说,让他多耗耗精力,就不会老想着整幺蛾子了。”

“咕——”

蓝天白云,嘤嘤在空中盘旋。

“四天了,将军他们怎么还没来?”向虎拿着一捆麦秸喂牛,面露忧色,“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棠月看完嘤嘤带来的小纸条,抽抽嘴角,说:“不用担心,只是杨将军带的这批队伍中有人热爱休息罢了。”

还每次被胡微酒搅得,休息了个寂寞。

第55章

从山寨到棠月里的住处, 快则两日,最慢四日便到了,但第三批的队伍里有一个娇滴滴的大少爷, 生生拖了两倍的时间才到达。

此时的陈耳已经累得两眼失去了高光,走了那么多天, 众人无不风尘仆仆,只有胡微酒仍然光彩照人, 在人群里像一团光,陈耳脑子已经不会转动了,拖着步子,机械地跟在胡微酒后面。

眼见终于到了,他再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到地上, 捶打自己酸痛的腰和腿。

胡微酒喊他进屋休息。

陈耳仰头看着胡微酒的脸,神游天外,心想,这么一看, 胡姑娘更高了……

“别坐这儿了, 进屋子休息吧。”胡微就又重复了一遍。

“屋子?”陈耳迷茫地看着胡微酒, 再迷茫地转动视线, “那是屋子?”

那灰扑扑的,窄小又简陋……不是仓库吗?

“是屋子啊。”胡微酒说, “四人一间,快去吧。”

还要挤四个人?!

他以前家里的下人都比这住得好!

陈耳张着嘴, 受到的打击过大, 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少爷!少爷!”随从赶紧蹲下查看。

第二天,棠月里照例给新来的人发了打卡本, 介绍其用途。

“这是……”杨青手指一页页翻过那雪白的书页,心中惊得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与别人不同,他不是一辈子没读过书的平民,他清楚地明白这种“纸张”的价值。

它比木简方便太多了,不仅轻便易携,书写效果也更好,用纸张编纂成册,找识字的人抄一抄,能轻易复制孤本,许多知识将不会遗失。

联想到他昨日听人们说,棠月里在教他们识字,杨青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神女似乎在做一件颠覆天下的事。

当知识不再独一无二,册大量传播,平民也可以读书,那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模样?世家贵族还能保有其不可撼动的地位吗?

想到此,他仿佛看到了将有一阵狂风骤雨席卷各国,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激动,杨青的心跳逐渐加重。

“神女,此物需多少钱?”

“一张,千金。”

还好还好,这么贵,平民用不起……

杨青拍拍心口,然而,一口气没松完,他就听到棠月里说:“骗你的。”

杨青一顿:“?”

棠月里笑道:“树皮做的,值不了几个钱。”

树、树皮?

怎么可能!

下面的人听着棠月里和杨青的对话,有的懵懂不解,也有几人若有所思,目光复杂。

棠月里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

她在选人时,特意把贵族出身的放到了后两批,因为这些人不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吧,肯定是不会搬砖种田的,不过,说是贵族,但会流落到这里的,除了陈耳和方盈外,其他几位的家族都已没落。

看来其中也是有几个聪明人的。

棠月里记住他们的脸,然后,宣布大家今天的工作——造纸。

“十五岁以下的孩子站到这边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棠月里要做什么,过了几秒钟,队伍才动起来,走出几个男孩女孩。

棠月里在剩下的人中点了一部分人,说:“你们跟我上山。”

她选的都是青壮男性,而女性们则由胡微酒带领着去用苎麻纤维纺织苎纱。

苎麻有一部分是她种的,也有一部分是让胡微酒行商时买的。

领民们原本是难民,逃难的时候当然顾不上带衣服——他们原本也没几件衣服,几个月下来,身上的衣服都要穿烂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逃难时不是在冬天,否则,其中一部分人在遇到杨青之前就会冻死。

“那我们呢?”孩子中有胆大的出声问道。

棠月里说:“你们留在这里,休息或者玩,随意,只要别进深山就好。”

“我们不用干活吗?”

“神女姐姐,我能干活,不要抛下我们!”

“我会种田!我以前在家里也每天帮爹娘种田,让我去种田吧!”

古代的小孩早熟,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乞求,棠月里默然。

这些男孩女孩全都骨瘦如柴,但外表看上去并不会比真实年龄小,因为常年的劳作已经在他们的身上烙下了痕迹。

她蹲下去,摸摸一个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哭得抽抽噎噎,看到棠月里的动作,她第一反应是向后退去。

“神女姐姐……我……我脏……”

棠月里道:“不脏。”

小女孩:“可是……可是……我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澡了……”

其实以前村子里大家都好几个月不洗澡,没有谁觉得不妥,但棠月里皮肤洁白,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女孩第一次自惭形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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