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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男孩对用来居住的地方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如果更具体一点地说,是搬完家后的几天,他们去了城里的大姨妈家参观,回来后便若有所思了起来。

陈庄每晚在看《生活麻辣烫》这档电视节目时,总会留心里面的角色住的房子。他开始觉得房子这个东西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人们有时都不能察觉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密闭空间内,因为他们把呆在室内当成了极为平常的事情。在他小小的脑海里,不同的房子象征着金钱多少和地位的高低,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宽敞明亮的,还附有电梯的房子往往让陈庄羡慕;如果房间里面连沙发都是一些木头组成的老式家具的话,陈庄通常会很讨厌那个故事。

在陈庄的心目中,只要在地面上铺上了地板砖,无论合不合适,陈庄都会觉得那是家里有钱的一种表现。回想他的家,那根本不是他的家,那个房子根本不是他们的,是外公外婆花了一个月一千块租的。里面没有地板砖,看起来应该使用水泥和石子和匀了直接浇灌而成的地面,经过日积月累的沉淀变得发黑了。后来陈庄觉得自己喜欢铺有地板砖的房子的原因是因为可以脱鞋进屋,这在他们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每到夜里,外公的烤鸭筒和油腻腻的货架在马路上滑行后,穿过人群和车辆,最终回到这里,这样一来地面是干净不了的。

他们家的墙壁也是灰溜溜的,白色的墙皮因为常年的发霉都已经掉落了很大一片了,露出墙体狰狞的本来面目。用来保护他们的那扇大门,也开始使陈庄就对它感到疑惑起来了。不是木门,不是铁门,更不是防盗门,而是卷帘门。陈庄从小觉得陈庄们家的蓝色卷帘门多么气派呀,开门关门时总是发出引人注目的响声,根本没有坏人敢靠近他们家。随着他们周围更高楼层的房子修建起来,他渐渐没有发现新的卷帘门的身影。他鼓起勇气走上入口处的一段台阶后看见的是那种瘦瘦的,高高的门,有的甚至在门的外面还加了一扇镂空的梯栅栏门,陈庄觉得那是多么漂亮。于是,陈庄回到家时又开始留意起了自己家的这扇天蓝色的大门,上面到处都是锈迹,腥红色的铁锈像开在上面的一连串有毒的鲜花,他感受到了它们恐怖的凝视,惊恐地跑去了梁原家。到了发现,他自己路过无数次的门竟也是卷帘门,只不过他们的是灰色的,这样一看,自己家的卷帘门反而让陈庄变得骄傲了起来,因为蓝色比灰色更好看。

临近中午了,陈庄一家正在兴冲冲地打包着他们的行李,母亲已经联系好了他们对面那栋房子的房东,两千四一个月,一整栋都是他们的,足足有三层楼。小男孩在床上踮着脚,一点点地把墙上贴的拼音字母表给撕了下来,连着它左右的乘除法和加减法的儿童海报也被他弄了下来。陈庄看见母亲在里屋收拾柜子的衣服,自己和外公外婆的衣服昨晚就已经打包在了蛇皮口袋里了。还有一些陈庄穿不了的衣服,被她堆在了一旁。外婆则在楼梯处收拾着卤料色素,香料包,她把这些东西慢慢地挪到卷帘门旁,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精味,陈庄对这个味道表现得如痴如醉,外婆告诉陈庄那些东西闻多了不好,于是他吓得夸张地吐出了几口气,把外婆逗笑了。

起初小男孩听见这个消息时欣喜若狂,笑得眼角的绷带都差点被撤掉了,陈庄盯着那栋房子上蓝色玻璃窗,上面有小精灵在跳舞。

这时房东冲了进来:“你们还不爬呀!”

外婆站了起来,朝她怼了回去:“嘿,你自己要给我们涨价涨到两千一个月,现在做起这个样子给哪看?”

她更激动了:“我的房子,我想好多钱租给你们就租给你们!”

那个恶狠狠的样子,从一开始小男孩就有些察觉,她的眼神总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即便是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年了,他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她的眼睛鼓得大大的,有点类似于一些夸张的卡通人物的眼睛,张着大嘴,正想打一碗水然后一口把他们一家吞下去。

外婆也被激怒了:“同样的价钱,我们吃霉了来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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