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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并不会很长久地在一起。”他踢走脚下的一块石子,“我非常反感婚姻制度和异性恋的夫妻关系,你真的希望我像管马戏团的猴子一样管着你吗?不许夜不归宿,不许对我动粗,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听着头都要炸了。我不在乎你什么样子,你就算要去找别人过夜,也只用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你……”宁则远的呼吸沉沉地漫开,轻轻的消散,“你真是太懂怎么刺伤人了。”

“我很抱歉,可是我们不能谈以后。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你什么都好,年轻,有理想,有实力,有野心,还对我死心塌地。就算我甩了你,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朋友了,但我知道,我们不合适。是你妈妈让我不要伤害你,我才推心置腹和你讲这番话,不然我大可以骗你,我爱上你了,还爱得情难自已,你快把所有珍贵的好东西都送到我眼前吧。”

裴令宣发愁道:“但我答应了你妈妈,所以我提前告诉你,我的心会变,我不属于你,也不想你属于我,我们人就不是一心一意的动物,至少我不是。我和你又生不出孩子,不用繁殖养育后代,更没有搭建一个温馨稳定的小家庭的需求了。想开点吧,明伽,将来你再回忆这段感情,会觉得自己很傻的。你拥有那么多别人求之不得的优越条件,何苦在我这道坎上过不去呢。”

宁则远:“你成功伤害到我了。”

“对不起……”他深感无力。

“我和你说过的全是气话,我只想你把更多的情绪放在我身上,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快乐还是痛苦,你能看到我,我就很满足。但是……”宁则远红着眼眶,声音中哭腔漫漶,“你不是,你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我。”

裴令宣忽然被人抱住,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

“我爱你,就算你根本不在意我,我也始终爱你。”宁则远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他感受到泪水浸透衣服的湿意。

“可是我没有能力跟你演戏,我做不到每天都在漫无目的地倒数,数你哪一天会离开我。所以……”温热的嘴唇和冰凉的泪珠印在他的耳垂,手指的热度贴靠在他的颈侧。

他右耳悬挂的金属耳饰被摘出,久违的轻快从耳垂蔓延到发梢。

“你去吧,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永远爱你。”

夜深,裴令宣失眠了。

他坐在窗下仰望着异国的月夜,闪亮的星星里显现出宁则远走远的背影,那条路并不平坦,深黑而幽长,他回来时甚至偶遇了一只孤独的刺猬,它在慢悠慢悠地赶路,见了他只是不慌不忙地钻进草丛,在茂密枝叶里拨开一条窸窸窣窣的行迹。

新打的耳洞愈合不易,他的伤口每天都会流血,不过往后再也不用再戴那只耳环了,应该能够缓慢地长出新肉。时间会治愈一切——这句话永不过时。

他猜想宁则远也睡不着,他希望对方的伤口也能像这样一天天痊愈。

也许他死后会下地狱,但那种事谁又知道呢。

没有了沉甸甸的爱压在心头,他仿佛又回归最初的轻盈;他蜷缩在藤条编制的椅子里,前后摇晃着身躯,好难过啊,还是好难过啊。

以他多年的经验, 分手之痛,痛不过三天。一般消沉一周,他又能满血复活。

事实上他在第二天就离开了前期筹备中的片场, 回到狐朋狗友云集的圈子里, 找寻自由之身的意义。

听说他要远赴蛮荒之地拍戏, 在雨林里与矮瘦的东南亚男人为伴,玩伴们纷纷扼腕;那里的人都黑得像挥舞干柴的猴儿,去了什么福都享不到。所以他们连夜召集了一群脸蛋标致、身材过硬的混血男模,在海边别墅给他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夏日派对。

还附赠他一沓体检报告, 说全是精挑细选来的,保证没病, 希望他在去之前充分享尽齐人之福。

这等好事裴令宣无福消受, 他还是很爱惜自己的,深知纵欲无度的危害性。

但一个个肤色各异的浓颜大帅哥围着你一人献媚,烤肉串送汽水做鸡尾酒,连冰淇淋都亲手喂到你嘴边,那被迷得晕头转向也属人之常情。

远处就是棕榈树、蓝色大海和金黄的沙滩,澄澈的天空, 阳光正好, 他愿意的话还能带着这群漂亮男孩子坐游轮出海,狂欢一天一夜再回来。这时候再回想那些情啊爱啊的, 只觉得是无足轻重的幼稚把戏。

他和宁则远的不合适, 就体现在这方面。他所求的不过是世俗浮名、纸醉金迷,以及能妥善从容地处置自己的生老病死。而宁则远能抛下这一切,待在那种被贫穷肆虐的荒芜秘境, 他们俩就没有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美色当前,能把持住的都不是真男人。他就没把持住, 吃了一大堆帅哥送来的海鲜烧烤和热量爆炸的甜食。幸亏小蛇提醒他后天还要赶通告,不能再胡来了,他才跑去卫生间把方才吃的全吐了。

他吐完后脸色苍白,彻底没了胃口,看谁都像盘丝洞的妖精,于是匆匆向狐朋狗友告辞,赶飞机回家。

他不爱挪窝儿,旧公寓住了七八年,独门独户,至今不认识上下两层楼的邻居。小蛇送他到小区的地下车库,让他先上去,自己要去洗车。他走过冷清的停车场,独自乘电梯上楼。

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一只细细的手臂横进来,肌肤雪白到扎眼。留双马尾长辫的女孩子背着双肩包走到他身边,面朝进出口的方向站立,攥着背包带子等待门合拢。

她没有刷卡按楼层,要么她没带门禁卡,要么她不住这里;裴令宣等了十来秒,没等到女孩开口借用他的卡,他那一层楼只有他一位住户,所以只剩一种可能:她要去他家。

想到林子晗说的会在偶像家门口蹲点的疯狂粉丝,通常还是家境很好的女生。他端详着身侧的少女,她妆化得浓,个子有165cm,绝对不超过20岁,背包和拉链挂饰是奢侈品牌的限定款。

“你胆子真大啊。”裴令宣不客气道,“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跟着陌生男性回家吗?”

“我去我亲哥哥的家,有问题吗?”女孩子精细勾描过的眼尾睨着他,倨傲地伸出手道,“裴晶晶。”

裴令宣罕见地慌了,纳闷道:“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你是要打给我爸?”裴晶晶死死按下他的手腕,尖声道,“不准!你敢通知他,我就死在你家里!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裴令宣还没缓过神来,“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他家到了。

裴晶晶,今年十四岁,初中二年级在读,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裴令宣把她安置在客厅,让她先歇着,然后去厨房拿招待她的饮料。可惜家里只有咖啡,果汁要等小蛇顺路买回来。

“你来找我,你爸妈知道吗?”他站到电视机前,与裴晶晶展开兄妹间的首次谈话。他上次见她是十年前,她还是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朋友,一转眼都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岁月如梭啊。

“你一个男明星,为什么不更谨慎点?”裴晶晶气恼道,“你该先问我父母的姓名和出生年月,精确到门牌号的家庭住址。否则你怎么确定我真的是你妹妹,而不是私生粉假冒的?”

裴令宣:“就凭你这中二病发作的架势,我相信你真的只有十四岁。其次是假扮我妹妹没意义,如果能查到我有个妹妹,就会知道我跟她不亲,没赶她走就是仁至义尽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妹妹,我一个未成年少女,千辛万苦来投奔你,你忍心赶我走吗?”裴晶晶愤愤地夺过那罐加浓咖啡,刚抠开拉环,就被裴令宣抢下——

他喝了一口道:“这是我给自己拿的,你是小孩子,不能碰咖啡。等我的助理给你买可乐吧。”

“晶晶,你十四岁。”他心平气和道,“我的父母离婚才十三年,所以严格来说,你是婚外情生下的私生女,我没讨厌你,你就该知足了。”

面对他的羞辱,裴晶晶成熟硬朗得不像涉世未深的少女,质问他:“你在乎过那个家吗?你在乎过你的父母吗?你丢下爸爸和你亲妈不管不顾十多年,是我在代替你履行儿女的职责,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牙尖嘴利,刁钻古怪,还很drama,是他亲妹妹没错了……

裴令宣说:“好,那你讲吧,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我不在乎那个家,所以不跟你演温情戏码,你能单枪匹马地找到我,说明你有过人之处,而且又是我妹妹,只要你说,我就满足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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