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错将命途卷,师尊残魂再相见(2 / 2)

这人,是三十五年前的祝明神君!

天空突然又闪出雷电,照过孟少持分外惨白的脸。

祝明神君淡漠着脸,手中的剑还原成菩提叶,菩提叶发出温和绿光,变作一把骨伞。

他向一人一鼠伸出手:“下雨了,打伞吗?”

孟少持和栗米乖乖躲在伞下。

栗米完全状况外。

它醒来孟少持就跟发疯了一样狂抽自己嘴巴子,又见到了师尊也不认他们,还说这里因果无法逆转云云,他是一句都听不懂啊。

它脑子发懵,此刻躲在伞下,只见洪水滔天,像是看准了他们是猎物直扑上来,气势好像要咬掉他们一口肉。

栗米害怕地闭上眼睛,半天没有后续。它偷偷从小爪子缝里看出去,咦,自己没事?

那洪水冲刷过他们的身体却并不留痕迹,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打湿。甚至与其说冲刷,不如说是穿过。

栗米不解,孟少持却平静道:“菩提叶是讲因果的。洪水是百姓的怨念,菩提叶不能在此地种下因果。没有因果,洪水又怎么能在菩提叶上留下露水?”

和宁点头。雨声凄凄,孟少持的内心也分外煎熬。

他此刻也迷糊了,到底是洪水把他和栗米带到了三十五年前,还是三十五年前的师尊来救他们了。

不管哪种都不太好,他小时候师尊就跟他说过,强行打破因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们和师尊的相见时刻还未到就已经提前相会,他头皮发麻,不知道这到底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只能见招拆招了。

孟少持只能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我确实是东,不,吉安县令派来的人,先前错将神君认成了师尊,实在是我的过失,神君海涵。”

栗米被他摁着头也只得道认错了,只是心里疑惑孟少持怎么又不认师尊了,刚才师尊不认他,他那样伤心来着。

“是吗。”和宁的脸上没有表情,并不像三十五年后那样鲜活的师尊,教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雨停了。

和宁收了伞,菩提叶在他的手上打着转,像个顽皮的孩子缠绕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又在孟少持的附近扭了扭叶子。

菩提叶好像认出了他身上灵絮树苗留下的灵絮,或许还认出了他身上师尊的气息。

孟少持心脏骤停。

不是吧,菩提叶,非要现在吗?

……菩提叶有些好奇地从和宁身上跳到孟少持身上,亲昵地蹭了蹭。

“可是菩提叶很亲近你呢。”和宁轻声道。

“……哈哈……可能是它见谁都比较亲切……”孟少持尬笑道。

和宁垂下了眼眸,道:“你是万年来,除了我以外,它第一个爬上身的人。”

他打量着疯狂冒冷汗的孟少持,语气平静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胡诌,现在我却信了。”

“呵呵,神君抬爱了,我们面都没见过,哪里会有师徒之缘呢?”孟少持僵硬地回答道。

他连忙举起栗米:“你看,如果你是我们的师尊,就会有一只老鼠徒弟。”

栗米抓狂:“我是花栗鼠!要说几遍要说几遍你烦不烦啊啊啊!”

和宁不说话。

“所以说……”孟少持还想挽回一下。

“嘘。”和宁转过身,手指抵着唇。

“因果轮回,我已明晓。”

不愧是师尊,短短的时间也能想清楚。

他出人意料地平静:“你不必担忧因果,你早已经与另一个我相见,包括这只花栗鼠。你们的因果早已命定。”

孟少持睁大眼睛:另一个……师尊?

和宁垂下眸:“是我的因果出问题了。”

他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恰好到这洪水里来,恐怕我今生都要继续被困在这里了。”

“我是和宁,但也不是。”

他的声音有几分艰涩道:“我……只是一缕残魂罢了。”

孟少持和栗米都呆住了。

他倒是继续说道:“或许你猜我是停留在过往,可是并非如此。”

电光火石间,孟少持才想起来,刚才的洪水也并未沾到和宁上!

若说是三十五年前的师尊,他的因果又怎么可能和三十五前的洪水不一致呢?

他继续道:“我本以为你是凡人,不欲多加叙述。如今我已知晓你便是那命中注定之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

孟少持有点说不出话来。

命定之人?一切?师尊在说什么跟什么啊……

“此处邪祟因居民怨念所致,可这怨念之上更有端倪。当初的洪水并非天灾,而是神祸。”

什么?神祸?

和宁的视线落在村庄悬崖下的大河,平淡地问:“你以为他们为何要把村子修在河边?”

孟少持也确实有点想不出来,哪里有这样糊涂的庄子。

师尊淡然道:“若说有洪水,为何这么多年才是第一遭被淹?”

……!是了,怪就怪在这里。

临汶村也是几十年了,将村子故意修在这河边到底是为什么?为何不像其他两个村子一样聪明,把村子修在山顶?

大河奔涌,眼下却并没有伤人的锐利,只是流淌。

加上刚才师尊所说“神祸”二字,孟少持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

人……还有神……

“他们……和河神做了交易?”

是了,河神庇佑他们没有水灾,或许还有其他好处;他们也回馈河神相应的报酬。

师尊颔首,道:“这虽然是果,但也不是因。”

孟少持苦苦思索。

他从见到王秦职,初到赵家村,再过永荣村,最后被困临汶村一点点梳理。

赵家村有三个“神婆”,操办祭祀充当巫医,可也并不是一下子就有了三个。

在那之前,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改变?

永荣村……还有被水淹了的临汶村……

永荣村里还有一个神婆。

“神婆”到底是什么?

到底什么是一切的改变的线索?把三个村庄连在一起的,到底是什么?

……

竹板桥。

那张竹板桥!

他惊慌地注视着师尊:“竹板桥!”

师尊问:“谁架起的竹板桥?”

是了!是了!那百尺高的山间,到底是谁架起的竹板桥?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那并非人力所能为的竹板桥,打通了赵家村和另外两个村子的去路。

时间,时间是最重要的……

先有神婆还是先有竹板桥?先有河神还是先有这两样?

师尊所说“是果非因”,大抵就是在提醒他如此了!

若说河神交易是果,那往上,什么是因?

小青山只有两个村子住,永荣村平时和临汶村也关系好,如果临汶村一直就在小青山,凭两个村子的友好往来,临汶村怎么可能是从小青山山顶搬下去的?

唯一有可能的,是赵家村!

临汶村是赵家村里的异姓搬到小青山后组成的村子!

这也指向了临汶村为什么不搬到小青山顶和永荣村作伴,因为他们是在修了竹板桥搬到小青山山腰后,才开始和永荣村往来的。

后面不知怎么的,他们认识了河神,跟河神做了交易,有着神的护佑和好处,他们哪里还愿意搬到小青山上继续种地?

一个消失在洪水中的村子,背后到底牵扯多少东西?

孟少持面色凝重,他唯一没有想清楚的就是神婆,虽说也有带着神字,可神婆毕竟是凡人装神弄鬼的。

神婆们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和宁却好像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他平静道:“三十五年前,白虎神君擅自逃离仙庭,私自食用了葬礼祭祀所用的凫鹥,因而假死坠下凡间,恰巧就落于吉安县。”

孟少持想起王秦职所说贡品一事,惊呼:“要的贡品是给白虎神君的?”

和宁点头,继续道:“白虎也乃四大神兽,镇守一方的神君。他误食丧命心有不甘,魂魄还在坟中苦苦挣扎,必须要祭奠了他才能了却这一桩事。”

“而你以为,神婆到底是在其中有何作用?”

一问一答,真的好像师徒对话,只是真正的师尊并不在功课上考究他,只教导他剑术。

“祭祀……”他颤抖着嘴唇,说出这个答案。

是了……神婆象征着民间的祭祀,临汶村如果说有了河神的眷顾,应该会有更多神婆来操持。

临汶村被水淹了,他到村子里,见赵家村有三个神婆,还有一个神婆也只在永荣村了。

祭祀如果说只是表面的仪式,如何又会给不富裕的赵家村带来暗流的玄机。

都是祭祀,为何永荣村的祭祀并没有效果。

都是祭祀,为何临汶村拜了河神还会有水灾?

这不单单是人的博弈。

更有神的博弈。

白虎神君……河神……他们在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师尊又为何说自己是一缕残魂,没有因果?

孟少持心里又焦急起来,师尊说他是一缕残魂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世间难道还有人能伤到师尊?

“师尊所说的残魂是什么意思,还能恢复吗?徒儿要怎么做才能保全师尊?”

小鼠也跟着说,有没有法子救救师尊。

和宁一怔,垂下眸。他从未当过谁的师傅,这一人一鼠皆因机缘巧合与他相会,如今却想要强拉他出这残局。

他突然笑了,温声道:“想必你们遇到的那个我,一定是个好师尊。”

才能教出这么好的徒弟。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亲手教导。

洪水又来了。

和宁不等他们再思索了,只拿着剑劈开水潮,一把把他们推开,眼神里是孟少持看不懂的深意:“去吧,去弄懂这些,然后……”

寒光乍现,照得他一张玉容似谪仙。

“带我出来。”

“师尊——”一人一鼠大喊,那把剑强行劈开了缝隙,接上了原本属于孟少持和栗米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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