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审时度势22(1 / 2)

“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流、徒、杖罪加所诬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或折积攒二十,流五百里。另罚铜三百斤。若所诬徒罪人已役,流罪人已配,虽经改正放回,验日于犯人名下追征用之费;未决者股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士人倍之!”

刘初站在公堂上替王彦儒宣读华朝律法,越是重视武力的王朝,律法便越是森严,相比南邺那种以文治作为基石的王朝,大华在律法上不可谓不苛刻。

其实封建时代的律法本身就不是基本法,和后世那种“法律是对人最低的道德要求”不同,封建时代的律法有时是对人最为严苛的道德要求。

偷窃,诬告,奸淫,坐盗,抢劫在很多时候都是可以判处死刑的,用刑之重令谢灵均这个过来人都觉骇然,但也正是如此才会让人生出老实本分之心。

但不能说封建时代的律法就毫无人性,官员在判决时往往会带入个人情感,也就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地方主官甚至能因一些情非得已之事而免去一部分罪责,在公义与名节上进行衡量把握,从而给出让百姓拍手称快的判决,这便是灵活的“人治”。

可惜,人治往往又存在主观,有时,人治能让百姓心悦诚服,有时又会让人心中不满,虽说这种不满不会表达出来,可一旦出现就会影射到整个朝廷。

所有的想法都在谢灵均的脑袋里转瞬即逝,而此时的他正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不高的暖阁,王彦儒瞧见谢灵均的目光后便微微一笑,若有若无的开始敲打身边的主簿。

“本官断案向来以证为先,没有实证便污人清白,还是个世家子的清白,这可不好,以后莫要说本官没有指点过你,这般的年岁了,何必再生出事端来?若有一天本官回京,你也能得个好前程不是?”

眼中怨毒一闪而过,刘初随即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低声道:“县尊提点的是,难怪下官这般年岁还在主簿的位置上盘桓,是下官愚钝着相!”

王彦儒眼角微微一耷,便不再说话,而刘初则是尴尬的点头,随即看向那官房娘子道:“今日便是你状告南阳谢家少钱买奴之事,既然短少,那便给付!”说完便和颜悦色的看向谢灵均道:“谢家子,十贯钱,五日之内给付如何?”

台阶来了再不下就是个傻子,谢灵均毕恭毕敬的叉手躬身:“学生今日便会将钱送去,官房钱财便是朝廷钱财,国朝用钱养士方有国泰民安,以钱养军方有边疆安宁,学生不敢坏国法!”

“好,好,好!那官房娘子申告谢家买奴少钱一案便就此结过!”

刘初面色轻松,至少眼下第一事已了,而且谢灵均给了他体面,虽说那些大道理有些空洞无味,但却没差。

官妓房的蒋妈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出门前回头看了站在堂中的少年郎一眼,却见他目光和煦面露微笑的看向自己,只不过那一口的白牙在阳光下尤显森然,脚下被前襟一绊差点摔了出去,惹得门子大笑。

这些人笑的不是她的局促,而是嘲笑她的胆大作死,居然敢来申告世家子弟,那种门阀之家的小郎君也她敢随意招惹的?

这十贯钱是得了赔,可以后的日子如何过?更是得了大老爷与刘司曹的厌弃……

谢承运感觉到了堂上的变化,尤是刘初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看向谢灵均的眼神中满是“孺子可教”的表情,但看向自己的眼神便是寒彻透骨。

“啪!”的一声响起,这次不是堂上的王彦儒拍下响木,倒是刘初以手击案声色厉俱道:“谢承运!你胆大妄为!诬告本宗嫡长子不说,还欲毁人前程!士子读书不易,朝廷视若珍馔,因你一言便要毁人清誉,说,是不是打算利用县署之权,行你那夺产之事?!”

刚刚还是对谢灵均笑里藏刀的刘初,转而对谢承运声色厉俱,甚至扣下一顶大帽子,虽说这顶帽子对谢承运来说一点也不冤。

之前谢承运太过笃定,而谢灵均又紧咬不放,甚至还有礼有节的反告,若诬告之罪坐实,因谢灵均的身份,他这二叔恐要有性命之忧,现在刘初又把他侵夺长房家产之事给搬了出来,如此便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诬告谢灵均最多也就是被打一顿充军,再说还是自家子侄,作为县尊的王彦儒也不会下死手,可现在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谢承运便成了为了夺取主家长房产业而不择手段诬告本家宗亲的大奸大恶之人,加上谢灵均以获品第之事,真的会被脊杖打死在公堂之上,更别说流刑!

从南阳县流放五百里,一路上全靠一双腿脚,往往人还没走到就死在半路上,不是凡人坚持不下去,而是押解的衙役不愿走那么远……

此时的谢承运骇然失色,心中叫苦不迭,未想到自己千般算计,万般谋划,最后却将自己性命搭上,这本就是个孝期不检点的申告,为的也是革掉谢灵均品第,谋取长房产业,谁曾想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大老爷明鉴,此事皆因仆从所说,我也是为了家中清誉,更是为了侄儿的前途啊!是小人听信谗言,没有实证便说出猜测,但却并无申告之意,同根同源又岂能申告,更无谋财害命之心!”

这话说的,连边上吴班头等一众皂隶都不相信,围观百姓更是哄堂大笑,若没有这心思刚刚就不该说出那些污蔑的话来,现在好了,人家谢小郎清白无比,怎生在这里哭饶?他们倒是忘了,一开始自己也是这般揣度谢灵均的……

王彦儒依旧靠在官椅上假寐,只不过这便是在表态,刘初冷冷的看向谢承运道:“事已至此还要狡辩,来人!将谢家二房的仆从押来!”

刘初话音落下,假寐的王彦儒却缓缓开口道:“还有南阳县城中的裴秀才,此人多年为谢家理账,做账,一并寻来……还有谢家的账册,寻咱们衙署的户曹一并查验!”

王彦儒的话音落下,谢灵均身边的二叔便以跪倒,现在可不一样,局势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是官房娘子的被告,而是诬告宗亲,侵吞长房家产的被告,谢灵均的被告……

也应了王彦儒之前说的话,他审案讲究的就是“以证为先”!

此时的谢灵均才看到一个县衙运作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随着王彦儒的令签落地,他的指令也被传达出去,一时间十几个差人尽数出去,寻裴秀才的,寻福伯去拿谢家账册的,去门口提二房管事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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