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这就是生活(1 / 2)

秋分以至,天气转凉,当这个古老的节气来临时,太阳终于将它的明亮平均的播撒在大地上,古老的华夏先贤发现这一日昼夜相等,故曰:秋分。

夏秋两季是农人最繁忙的季节,同样也是世家最操劳的时日,今日福伯早早便收拾好,甚至把他那件破皮袄都给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干练的短襟,绑腿。

寻常不进后宅的他此时已站在正厅前双手垂下的肃立等候,见谢灵均还是如同往日般的悠闲便皱眉看向了小奴,眼神中露出少见的愠怒。

小奴瞧见了福伯的怒意,惊醒的同时不禁对谢灵均惊叫:“啊!今日是秋分,奴婢全然给忘了!”

“秋分至,秋收始!农桑大事,世家岂能忘废?!小郎忙着乡里评议,忙着读书练字,你这丫头有什么可忙的,竟把秋收这等大事给忘记?!贴身侍婢若做不好,便让旁人来做!”

谢灵均惊讶的看向福伯,自己醒来后极少见他如此大动肝火,但想来也是,秋收乃是大事,就连皇帝都不敢不重,甚至要进行一系列的祭祀。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家之大事,在勤与农。

小奴低着脑袋羞愧不已,倒是依云带着玄衣纁裳一路小跑而来,拉着小奴便道:“时辰还早,现在便给小郎换上祭服,空腹而去应是来的及的,乡邻宿老可到了?”

瞧见依云与小奴给小郎更衣,福伯的脸色终于好了些,皱眉道:“这种祭礼自是传过话,庄户,佃户,乡邻宿老皆在北面晒谷场等候,咱们谢家是这里的大户,又是主家,自然该早早收拾停当。”

谢灵均挠了挠头将被扎得太紧的束发给松开些道:“秋收还要我这主家亲自去?”

闻言,福伯不由苦笑道:“小郎啊!您是主家啊!您不去,谁来主祭?官家天子主祭,世家嫡长主祭,这是千年不变的规矩,您可万万不敢怠慢嘞!”

“不敢怠慢,不敢怠慢!”眼见福伯已经上头,天大地大,世家规矩最大,谢灵均无奈的连连应声。

这是关于自家土地收成的大事,当然不能怠慢,瞧见小奴默默垂泪的模样又是不忍道:“人嘛!总是会犯错的,只不过以后小心些便好,哭花了脸待会去给人看笑话?看人家依云就没哭嘛!”

依云美目泛白,伺候主家起居本就是小奴这位贴身婢女的责任,自己是避讳才没多嘴,没曾想反赖到自己头上,手上不由得下死劲的去勒紧腰带,勒的谢灵均直翻白眼……

谢家的三百亩官田独立一个庄子,另外三百亩的土地则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庄子,每年夏收、秋收皆是俩庄一起祭祀,所以晒谷场上男女老幼站的满满当当,不下三四百人。

官田乃是属于国家赏赐的土地,也被称为职田,一般都是在任官员才能享受的待遇,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谢家因谢善安死于任上,皇帝为了安慰抚恤谢家,这才没有收回官田。

皇帝金口玉言当然是定下的,因为没有期限,所以按理说这三百亩官田谢家只要不犯错,不被皇帝想起剥夺,可以保留到世世代代,但唯一的缺点是不能买卖。

六百亩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租住在这里的佃户正好六十户,一家十亩地方便划分,这是当初老爹想出的办法,免得庄子上的佃户因土地分割不均而心生怨恨。

无论六百亩土地怎么分,对谢家来说都没有损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佃户觉得公道,可实际上哪有什么公道可言,庄子上的所有生产资料甚至连房舍都是属于谢家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

庄上的老人已聚在一起,瞧见谢家的车马来了便立刻围拢上来同福伯攀扯,相比谢灵均,福伯才是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人。

“管事的,您可算来了,庄子上的粮食都以入仓,就等着您来清点,还有咱们缴佃的粮食以然晒好备下,您看看?”

福伯双手微拢,看了一眼车厢道:“你昏了头?!秋收秋祭可不是老汉主事,乃是小郎亲自主祭,莫要同我说这些!”

与福伯说话的老人们对视一眼,再看向牛车却见一身玄衣纁裳的谢家小郎缓缓下车,身后还带着憨厚的小奴和那漂亮到不像话的美姬,人群在短暂的安静后立刻嘈杂起来,妇人们的聒噪之声尤为明显。

“吓,听说谢家小郎就是被这狐狸精给吸走了魂魄,如今回魂怎生还敢留她在身边?!”

“诶!可不是?瞧她长得模样就知晓,媚的很,眼中都带钩子嘞!”

“看看那身段,嘿,女人家长得同葫芦似得,一看就是个勾人的货!”

依云刚下牛车便被一群长舌妇人当作妓子般评头论足,小奴在边上都听不下去大声道:“你们莫要胡吣,我家小郎看好的人也是你们能嚼舌根的?!”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为依云出头,只是心中不舒坦便说了出来。

妇人们没有住口,相反倒是劝起了小奴:“小奴娘子,你看看这狐狸精的模样,你家小郎就快被她给勾走了,如何还敢同她亲近?这女人胸大屁股大,一看便是个魅货,同咱们这些腰粗手大的踏实妇人不同,万万不可亲近啊!”

“你们当初还说我是扫把星呢!从你们嘴里说出的话连路边的蛤蟆叫都不如!”

小奴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快便能听出这些妇人的话是在离间她与依云,她又不傻,这些妇人当初说自己,现在说依云,无非就是想让她在小郎面前说好话。

但如果说这些话便能让依云难堪局促,那可就错了,她高昂着细长的脖颈,头上的簪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盯着眼前满是贪婪目光的男人和鄙夷自己的女人毫无退怯。

见小郎在边上笑而不语,眼神中反倒是鼓励的模样她便有了底气。

“尽管说,还不怕告诉你们,我便是从官房被买出来的,什么难听话都听过,你们这些还算是好话,我之相貌如何?小郎欢喜便是,轮得到你们评头论足?田土画样,账册都在,今有管事压着,你们还能翻了天?谁敢惹是生非,便去送官!”

依云说完便扫视过众人,柳眉竖起目光如刀,庄中的佃户婆娘们没想到这看似娇弱的小娘子竟如此强硬,一时间不由得胆怯,目光低垂不敢直视。

见依云气场强大镇住这些人,谢灵均便觉得自己这个“红脸”该上场了,于是笑眯眯的开口道道:“说到底这是谢家的官田,就算再啰嗦也跑不得今日交租出佃!我可是交代了,三成佃租颗粒不少,如有短少明年再加两成!”

随着清脆的话音落下,庄户顿时哀嚎:“三成,三成实在太多了!小郎君,我等苦哈哈的农人,汗粒子摔在地上碎成八瓣才有这些收成,主家一下收取三成,这可是要我了等的亲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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