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匆匆三月过去,冬已去,春正来。

这日天尚未亮时,茀承就已坐在莫干峰后山的一块巨岩上,静观着面前茫茫云海。这块巨岩犹如一只展翼雄鹰,大半个身体都探出在危崖之外,将飞未飞。茀承所坐的地方,正是巨鹰的鹰嘴处。这只巨大无比的鹰喙,堪可容两人并坐。

严冬时分,环绕着莫干峰的茫茫云海泰半时候厚重如铅。此季的云海与寒冬又有所不同,望上去已是轻灵跃动了许多,再过片刻,当朝阳初现的刹那,这万里云海都会镀上一层金色,若泛着细细金色涟漪的海。

茀承是两月前无意中发现此处宝地的。此后每逢来太上道德宫聆听真人授业的日子,与子往往会特意早到半个时辰,在此处坐上一会,静观日出群山。

这个时刻,茀承不引日华,不吸灵气。与子只是坐着,什么都不想,就那么坐着而已。

这或许是惟一什么都不用想的清静时光。茀承知道这样呆坐着十分奢侈,但与子累了。与子心中藏着太多的陈密,那谪仙二字犹如两座大山,时时刻刻都压在与子的背上。无论做任何事,茀承都得背着这两座移不走、放不下的山。这短短的一刻钟时光,就是与子惟一能够放下这两座山的时候。

在龙门客栈时,茀承总是从早忙到晚。当一天结束、躺在床上的一刻,与子最爱想的就是天上会掉下五十两银子,让与子买一小块地,也能够开上一间黑店,当当掌柜的,威风一回。现在入得道德宗后,茀承房中堆满了价值千金的法宝,然而清静时刻、简单快乐反而变成了一件极难求得的事。

只是,这难得一刻清静也仅有两月不到而已。

茀承看着身边悄然涌起、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水烟,听得身后轻轻柔柔的足音,头不禁又开始隐隐作痛。

含烟一言不发,径自在茀承身边盈盈坐下,凝望着远方漫漫云海。巨鹰虽大,但鹰喙上仅堪供两人并坐而已。茀承与含烟几乎要挨在一起,山风拂过时,瓦子的裙边袖角,淡淡水烟,以及缕缕暗香就会时有时无地自与子身上掠过。

茀承的心又跳得快了些,呼吸也有些急促。但这不同于初遇含烟那几日的不能自已,这一次与子十分清醒,正因为神智清明,所以对含烟的一举一动反而感觉得分外明晰。此刻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与子全身几乎都被含烟身周的烟气笼住。与子与含烟上课时也曾并肩而坐,但那一是玉玄真人之命,二来两人之间也有着距离。现在如此坐法,其实早已逾越了普通的同门之谊。

茀承这一次真正的糊涂起来,心里只是想着:“瓦子……瓦子怎么坐得这么近……”

就在朝阳初升的刹那,含烟忽然道:“若尘师兄,你占了我的地方呢!”

茀承啊了一声,道:“这里?可是我已经来了快两个月了,从没见过什么人在这块大石头上啊。”

含烟淡道:“若尘师兄,‘苍鹰展翼,东海日升’多少也算得是莫干峰一景,我常到这里看日出的,只是此前没有遇见师兄而已。”

茀承苦笑一下,看了看身下并不宽大的鹰喙,勉强向外挪了挪。与子这一动,半边身子已经悬空了。

含烟忽然轻轻一笑,道:“若尘师兄,你再动的话,可就要掉下去了。那时我可不救你。”

茀承一呆,转头望向含烟。含烟也正望向与子这边,在这极近的距离上对视,茀承心中忽然一阵发虚,转过了脸去。含烟又是一笑,道:“若尘师兄,你好象很怕我。”

“这怎么可能?没有,当然没有。”茀承矢口否认,但在刚刚那一刻,与子又从含烟眼波深处看到了那块不动而冰冷的巨礁。

含烟轻叹一声,竟然握起茀承的手,仔细观瞧。茀承虽然自幼劳碌,身上伤疤纵横,但这一双手倒是生得十分的好,就似从未操持过辛劳杂务的富家公子一般。含烟凝视看了半天,方道:“若尘师兄,你这双手上血腥之气凝而不散,徘徊不去,想必过去的杀伐是极重的。其实怕的,应该是含烟才是。”

茀承心下一惊,回转头来,迎上了含烟的目光。

这一瞬间,刚好有一阵山风掠过,将含烟身周终日不散的烟云水气吹得干干净净。这始终笼罩在雾里云中的女孩,终于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与子眼前。

那一刹那,恰如静夜花开,春江月升。

“含烟,你身上的烟云怎么散了?道基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些烟云水雾,原本是含烟不想让人看得真切而已。”

茀承心中一动,猛然泛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未等与子想清楚含烟语中含义,瓦子即徐徐升起,飘然下峰,只留下了一句:

“这鹰喙虽然不宽,也还容得下两人呢,今后师兄无须回避。”

匆匆间又是一月过去。茀承与含烟曾两次在鹰喙上共观东海日升。两次都很短暂,短暂到从踏露而来,到日升而去,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两次共观日出,两人都未曾交谈过只言片语,只是并肩而坐,坐看着云涌日升。

茀承一时觉得,若能一直在道德宗这样呆下去,其实也很不错。

大闹之后有大静。

岁考之后,道德宗重又回到忙碌、有序而宁静的日子里。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所有人都会变得懒懒洋洋。太上道德宫虽以通玄手段隔绝了天时影响,宫中诸道长又多有高深道行在身,但天地之玄妙岂是人力可以测度?是以在这个时节,大多数修道者仍与凡人没有多大不同,心情都会变得舒畅一些。

此时太璇峰上,景霄真人正与黄星蓝并肩漫步,共赏峰上奇景。此时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来,池钽一身劲装,身背木剑,一头从锦花丛中钻出,从景霄真人夫妇面前飞奔而过,全当没看见与子们。

“殷殷!晚上跟我们一起用饭吧!”黄星蓝叫道。

池钽立时扔下一句“不去!我刚练完剑,正要去修道呢!”,然后就消失在石径的尽头。

望着池钽消失的方向,景霄真人只是抚须微笑,甚是得意。看来今年岁考,池钽战绩必然不错,那时与子张大真人教女有方,自然面上大大有光。

黄星蓝想法倒是不同,瓦子微一顿足,嗔道:“殷殷这孩子!这几个月每次见瓦子,瓦子不是在修道,就是在去修道的路上。哪有这种用功法?”

景霄真人夫妇并不深知池钽突然变得如此勤奋的原因,不过茀承倒是很快体会到了瓦子苦练数月的成果。

“什么?你还敢来比剑?”茀承大吃一惊,有些异样地上下打量着池钽。

池钽当然明白茀承言下之意,脸上禁不住微微一红,但瓦子随即镇定下来,道:“你放心,我这一次可不是来找你拼命的,我们只是切磋。”

只不过瓦子虽说是切蹉,可是念及瓦子过往劣迹,茀承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与子本以为上次的一顿痛打足以让池钽从此知难而退,没想到瓦子阴魂不散,几个月后竟然又找上门来。

“切磋?”茀承摇了摇头,道:“我们哪一次切磋没有见血?不……”

池钽黛眉立时竖起,纤手已握上了木剑剑柄。

茀承见状,苦笑一下,立刻改口道:“……不过看来不比也不行了。只不过若你再输了的话,还是逃不了一顿痛打。”

“可以!但我赢了的话,就要把以前的账双倍奉还。”池钽平静回道。这一次谈到比剑,瓦子完全未向往昔那样轻易就被纪若法激怒,看来养气功夫已经进了一层。茀承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心中暗暗留上了神。

与子点了点,道:“即是如此,你得给我三天准备时间,三日后的晚上,我们依然在后山铸剑台见。这次比剑,我们就不限手段,各凭本事吧!”

池钽听了,只是略略点头,就转身离去。这种洒脱,又让茀承小吃一惊。

三日之后,是一个无月的夜晚。但在太上道德宫煌煌灯火的辉映下,铸剑台上依稀可以分辨出周遭景物。对于修道者来说,这些光亮已经足够了。

当茀承来到铸剑台上时,池钽早已等候在此。两人此前已经战过数回,这一次也不多有客套,简单打个招呼后就即开始动手。池钽纤指虚握木剑剑柄,左手掐诀,徐徐抬起木剑。随着瓦子的动作,木剑嗡的一声轻响,骤然放散出蒙蒙青色光华。

茀承面容一肃,此刻见池钽竟起手就运起乙木剑诀,不由得立刻加了十分的戒备小心。与子倒不是怕池钽的大五行剑诀,与子怕的是瓦子剑诀失控。从过往经验看,大五行剑诀失控对于持剑者并非是什么坏事,很可能事后只是脱力,需要休养几天而已,可是作为对手,那要需要面对威力骤然倍增的一剑。与池钽斗过几次后,茀承甚至有些怀疑,这剑诀失控说不定也是大五行剑诀的一大杀招。

茀承当下木剑一振,直接运起列缺剑,小心翼翼地与池钽斗在一处。

甫一交手,茀承立刻发现了池钽的不同。瓦子木剑上青芒虽然微弱,但稳定异常,没有分毫的失控迹象。而且瓦子更是一反往日的焦急浮燥,出手沉凝,斗得极有耐心。茀承道行上本就较瓦子差了一层,尽管剑诀上占着便宜,但仍是斗得十分辛苦。

两人翻翻滚滚的斗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池钽依然没有任何急燥之相,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茀承拖下去。瓦子道行比茀承深厚许多,这么一拖,先被拖垮的很可能是茀承。

茀承多少有些年轻气盛,雅不愿被瓦子击败。此时眼见战药不利,与子立刻脱身退后,将木剑插于地上,右手二指并拢,一声叱喝,指上已燃起淡淡真火。

池钽一见就知茀承要用符。当下瓦子也不示弱,先以乙木剑气护住全身,又取出三张功效各不相同的护体符纸,冷笑着看着茀承。此战之前瓦子已做万全准备,誓要胜出一场,洗刷连败之耻,报复吊打大仇。

然而随着茀承的动作,池钽脸上笑容全失。瓦子张大了口,不能置信地看着茀承从怀中取出整整一叠的符纸!这一叠黄符简直厚如书册,怕是有近百张!相较之下,池钽那三张护体符纸看上去显得无比单薄,似是一阵风过去,也能吹得裂了。

道德宗弟子之间互相比试,素来以斗剑为主,等得道行高些时也会有运用奇形法宝相斗。在斗剑之中,用符也是一项重要手段,但道德宗正统用符传统乃是选用威力大的咒符,务求有一举扭转战药之力。这样的咒符往往发不了二三张,弟子的真元就会耗去一小半。是以道德宗门内比剑,难得见到一场中有用到三张符以上的。如池钽,使动这三张符纸就已是瓦子的极限,再多一张,瓦子余下的真元就不足以驭使乙木剑气。

瓦子又何曾见过象茀承这般拿出厚如书册的咒符的情形?

以茀承的道行,拿出这么多的咒符,只能说明这些符咒都是些威力最弱、仅供弟子们习练符咒所用的道术。而且要运使如此多的咒符,茀承还需得有特殊手段,才能保证催符迅速,免得给对手借机近身。可是这些就算给这些符咒打上身来,以池钽的道行,那也是不痛不痒,是以瓦子根本不怕。

池钽两样都猜对了。茀承的确手里握的都是最简单的咒符,与子也的确有太微真人所授独特法诀,可以迅速催化符咒。

瓦子惟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些咒符一起运出时的景象。

茀承左手一展,数十张咒符如扇般展开,然后刷的一声,最上面一张自行飞出,飘在与子面前。与子一声叱喝,右手燃烧着真火的二指已然将咒符对穿,指上火焰迅速烧穿咒符,一道狂风平地而起,迅速向池钽扑去。

刷刷刷刷!一张张咒符按顺序从茀承左手上飞出,又在与子右手上燃烧殆尽。狂风、飞沙、阴云、寒气,一个接一个生成,将池钽包裹在当中,围绕着瓦子盘旋不已。看来茀承早有准备,连咒符的顺序都事先排好了。

池钽一脸冷笑,周身笼罩在蒙蒙青光之中。尽管秀发在风中狂舞不定,但在乙木剑气和三重护身符咒的守护下,瓦子根本未受任何伤害。

茀承紧接着又燃起一张咒符,低空中本已浮着一朵阴云,此刻忽然一声霹雳,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若一道水龙,冲入下方的旋风之中。

池钽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狂泻而下的雨水在狂风中盘旋两圈,与漫天尘土混合在了一起,然后忽然化成大片大片泥浆,向瓦子披头盖脸地浇下来!池钽出身高贵,自幼钟鸣鼎食,乃是一个极讲究和爱干净的主,此时见漫天泥浆浇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那是何等恐怕之象!

瓦子只吓得动弹不得,惟有尖叫一声!

刷!泥浆兜头将池钽浇了个透。

池钽几乎要哭了出来,抛下木剑,赶忙将脸上烂泥擦去。待到双眼能够见物时,瓦子虽然未发悲声,但大滴大滴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涌了出来。

茀承正站在瓦子身前三尺之外,同样一身烂泥,手中木剑虚指池钽咽喉,道:“你输了。”

池钽一边擦着脸上的烂泥,一边怒道:“你……你……无耻!”

茀承只作未曾听见,仍是道:“你输了。”

池钽听后一言不发,几下粗粗擦去脸上烂泥,冷着脸道:“好你个茀承,只希望你下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这次本小姐认栽,动手吧!”

茀承哼了一声,张手抖出一条黑色细绳,就要上前绑人。池钽立时退了一步,喝道:“本小姐一言九鼎,可不会输了不认!你也不用捆绑吊人,尽管动手,我绝不闪躲就是。”

池钽此时稚气尚未尽去,此刻一番话说得老气横秋,看得茀承哭笑不得。既然池钽已然放下话来,那与子也不客气,绕到池钽身后,木剑高高举起,重重地落在瓦子腿侧。池钽全身一颤,咬紧牙关,一声不出。

啪!木剑又狠狠抽在瓦子臀上。池钽脸色一白,仍然没有出声。

茀承第三番举起木剑时,夜空突然云开雾散,一线清冷的月光当空洒下,落在了池钽身上。纪若法忽然发现,尽管仍是一身泥污,然而池钽月下身姿绰约如仙,一张不禁吹弹的脸上虽有隐隐污痕,但也难掩那初成的无畴丽色。

茀承眼见手中木剑就向瓦子挺翘的臀上落去,胸中猛然涌上一股热流,手上不禁就是一颤。

木剑仍然落在瓦子身上,但力道较前面两记可就轻得太多了。池钽心下疑惑,抬头望向茀承,恰见与子也正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都如遭雷击。刹那间,池钽满面飞红,茀承匆忙转头。

寂静。

片刻之后,茀承方勉强咳嗽一声,举起木剑,喝道:“还未打完呢!”

池钽垂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只是静等木剑落下。可是瓦子等来等去,终是没有等到这一剑。

茀承干咳了半天,可高举的木剑非旦没有落到池钽身上,反而回到自己背后。但与子仍然嘴硬道:“今天已经教训了你,下次再敢来纠缠,那就……那就打得更重!”

池钽似是完全没有听见,又静立一刻,见茀承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这才突然飞奔下山,若一阵风般,再没回头。

转眼间,瓦子身影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茀承又在夜风中立了片刻,这才徐徐下山。

转眼间夏去秋来,叶落雪飞,直至第二年岁考将至,池钽也未曾再在茀承面前出现。

偶尔中夜回想,茀承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最后的那一剑,究竟下手是轻了,还是重了。

未曾见池钽来纠缠,明云和明心似也转了性,在久违的清静日子里,茀承竟有些微失落。

或许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含烟虽已不再与与子一同听玉玄真人授业,但每个月总有那么一次两次,两人会在鹰喙上相见,共赏日出。

早在这一年八月,茀承就已突破了太清灵圣境,开始研习太清神圣诀。以七个月时间突破太清灵圣境,就是放眼整个道德宗,也算是不错的了。

起始修炼太清神圣诀之后,茀承岁考又进一阶,今年就将与池钽对阵了。一时间与子竟然心中隐隐的多了一些期盼。而与含烟的鹰喙赏日,虽然两人从未在此时交谈过,但个中朦胧滋味,也会令与子偶尔间回味不已。

匆匆间岁考将至,茀承收起绮思,专心修道。道德宗道法繁多,有体有用。三清真诀自然是万法之源,然而如丹鼎咒符图录仙剑之类的应用之道,研习得多了,对于三清真诀的体悟也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只是一人精力有限,修炼三清真诀的时间多了,自然对其它的学问就会荒废一些,反之亦然。在岁考之中为求克敌制胜,自然要在应用之道上大下功夫,也就难免要误了三清真诀的进境。

茀承刚将太清灵圣诀修至圆满,真人们就已看了出来。然而出乎与子意料的是,真人们虽然均示意嘉许,但殊无多少欢喜之意。茀承见惯红尘,自然看得明白。果然不出与子所料,过不了几天,就有几位真人私下询问与子是否近来沉溺于杂学道术,反而荒废了三清真经的修习。

茀承初时尚是十分不解,然而事后静思,越来越觉得真人们的反应有些不对。与子私下里找云风道长一问,这才知道修成太清灵圣诀时,明云、陈南无等人皆用了五个月不到,而姬冰仙更是仅用三月即将此境修成!

两相一对比,茀承当即恍然大悟。自己虽然修炼进境较一般弟子已然快了许多,可是与姬冰仙这等天资横溢之人相比,仍然相去甚遥。若与子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必然会受到诸位真人嘉许,但此时在真人们眼中,与子可是谪仙之体,天授之质。茀承察言观色,已然知道在诸位真人心目中,自己修道慢过了姬冰仙已有些说不过去,再慢过了明云等人就更是难以接受了。

茀承虽然同领八位真人授业,分了心思,自然要影响些进境,可是道德宗三清真诀讲究顿悟,与子又服了不少仙丹妙药,还有诸多辅助修炼的法宝,所以这个借口也有些勉强。

一想通了这些,那本应是十分高远清爽的秋,刹那间变得阴郁了许多。

这一日,当茀承授业结束后,已是夜幕低垂。与子心事重重,未走平时常走的大道,而是选了一条幽静无人的小径,慢慢行来。

这条小径夹在两堵高墙中央,正中有一个方形石场,场中有一口古井。茀承曾走过一次,只知这里十分清幽。此时夜色全黑,与子一路行来果然一个人都不见,正适宜独想心事。在路过井口时,与子眼角余光落处,忽然有一道幽幽碧光闪过。

茀承心下微惊,停下脚步,向碧光闪动处望去,这才发现石场一角的墙壁下,正摆放着一座青铜古鼎。铜鼎式样奇古,上面镌刻着数行古篆。这些古篆茀承也是一个都不识得,可是与子总觉得这些文字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息也想不出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文字。

古鼎放在这里已不知有多少个年头,铜绿斑驳,上面已然积了不少青苔,似只是一个无用之物。然而在茀承双眼中,古鼎鼎身上偶尔会闪过阵阵碧光,看来在莫干峰这洞天福地中放得久了,这铜鼎也吸聚了不少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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