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寒园孤梅(2 / 2)

一时间王爱军就被几个人压在中间围殴,正在情况即将失控时,那个挨揍的胖子喊了句住手,上来问我王爱军的名字。

在我说出王爱军三个字后,他拉着我和王爱军走到一边。

原来他上初中时被同学霸凌,是认了王爱军当大哥后才免于霸凌的,尽管王爱军对这个小胖子没有印象,但他一直当王爱军是大哥。

他口中的陈总就是我的姐夫陈念夫,他说即便他们不来,陈总也会派其他人来,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这边人压力,另外保证陈家人过来探病时的安全。

从他话的字里行间我能体会到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陈总势力很大,不要硬来。

在得到他的保证后,我走到那个卢律师跟前开门见山。

“卢律师,看来您对我堂姐的情况很了解。”

他笑着点头。

“我替陈先生过来是希望能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但显然,您堂姐的状况还不稳定,而她的父母,显然不能替她做决定,所以…。”

听到他曾经去骚扰这个时期的堂姐,我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那么,陈念夫的诉求是什么?”

听我说到点子上,他马上满脸堆笑的从黑皮包里拿出一摞a4打印的协议递给我。

“还是跟您这样的专业人士谈话更有效率,这是我当事人陈先生提出的条件,只要季红梅同意离婚并放弃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她将能够拿到每月两千的生活费,另外陈先生也放弃对季家债务的追索权。”

我一边听着他的话和间歇奉上的赞语,大略浏览了手里的这份离婚协议。

内容让我几乎失去职业操守的飙出脏话。

协议要求堂姐自愿放弃与陈家的财产分割,承认自己有身体和精神障碍,放弃儿子的监护权,声明自杀行为与陈家无关,是抑郁症和长期药物滥用导致的结果。

在我凝视卢律师的眼睛时,他目光闪烁,但脸上仍挂着职业笑容。

“你觉得怎么样季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沟通,我可以反馈给我的代理人。”

“你让他直接来跟我谈。”

他面露难色。

“这个恐怕很难,在季女士签下协议前,陈先生不会再露面了。”

我忍不住冷笑,这话术我太熟了,我漫不经心的把手里的协议当着他的面撕成长条再撕成碎片。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他的条件留在法庭上跟法官谈吧。”

卢律师的笑容消失了,从我撕掉协议书开始。

“您的意思是不准备和解,要打离婚官司是吗?”

我摇摇头。

“离婚官司?作为一名律师,您应该清楚您的当事人已经犯罪了,他的长期家暴和婚内出轨才是我堂姐自杀的诱因,这是虐待罪,你让他祈祷吧,如果我堂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他的下半辈子只能在牢里度过。”

他听了我的话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也冷笑起来。

“季小姐,您这么说恐怕连自己都不信吧,你的堂姐是完全行为能力人,她的自杀跟我当事人有什么关系?另外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民事案件,你没必要小题大做吧?”

我扶着窗台深呼吸让自己充血的大脑清醒一点,也试图控制情绪,我转回身看着他。

“如果您的女儿经历同样的遭遇,你会觉得这是一场普通的民事案吗?”

他听了眼睛一转,像是找到了突破口。

“那你也要考虑一点,一旦提起公诉,我的当事人肯定会动用所有资源洗罪,到时候官司拖个一年半载,你们耗的起吗?一旦败诉,别说现在的条件拿不到,恐怕还要赔偿我当事人的损失,这个结果你们能承受吗?”

这些话如一盆冷水从我的头上浇下来,他说的没错,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情况,眼下堂姐住在监护室每天的费用要五千到一万,不签协议陈家就一分钱不会出,我犹豫了。

仿佛看到了我的破绽,他继续攻势。

“季小姐,作为业内的前辈我好心提醒你,陈家的势力你是很难撼动的,如果你觉得退而求其次打离婚官司可以顺利拿走他一半财产,那就太天真了。”

我彻底哑火了,他又说对了,在鸡西这个地界如果陈念夫想隐蔽自己的资产简直易如反掌,很可能法院查不出他的资产反倒查出一大堆债务,凭自己那高中学历,没有心机的大姐提供资产证明,也是不可能的。

看到我持续沉默的卢律师仿佛胜券在握有点得意起来。

“季小姐,我看了您的简历,您的司法成绩非常优秀,但现实生活跟书本是不一样的,我们还是务实一点,先拿些能得到的好处,这样对大家才是最有利的!”

虽然我已经被他的话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力反驳,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事实,当今社会的基本运行规律还是以前的那套,杨乃武要不是举人之身,他和小白菜的冤屈就没人在乎。

“我跟你没什么话说。”

我知道再跟他说下去不仅自己会动摇,更可能会妥协,为了给大姐拿眼前的利益而放过那个人渣。

而这个卢律师似乎想趁热打铁一举击溃我的心理防线,他看了一眼时间,原地转了一圈看着我。

“这样吧季小姐,我们留彼此一个联系方式,我跟我的当事人再沟通一下,给你们争取更大的权益,然后我们尽快把这个协议签了,这样也能减轻你们的医疗负担,你说呢?”

“没什么可聊的了!”

一个声音从下层楼梯传来,随着踏踏的脚步声张欢从一层楼道走上来。

卢律师一脸狐疑看着我。

“这位是?”

“我是季家的姑爷,季小姐的搭档。”

卢律师熟练的掏出自己的名片。

“哦,这么说您也是律师,我是冠亚事务所的卢昂。”

张欢没接名片。

“我还不是律师,但我也是法学系毕业,这种狗屁协议没必要谈了,让那个家伙等着坐牢吧!”

张欢坚定的态度似乎也给了我底气。

“你刚刚都听到了?”

张欢点点头。

“听到了一点,不过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跟这种恶人的唇舌没什么可说的。”

卢律师收回自己抬着的手,声音也不再和气。

“抱歉,请你放尊重一点,我在跟季律师谈话,请你回避。”

张欢把脸凑到他面前,又回头看看我,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是吗?那我要跟我的女朋友谈话,你这个外人还是先回避吧!”

那一刻我没有驳斥他,而是被他拉着胳膊回到了家人中间,我扔掉手里撕成碎片的协议书,让它们肆意飘洒在楼道里。

这时我注意到王爱军的眼睛,那眼睛像是在说,就这样吧,以后别来烦我了。

正在小妈和老姑询问我谈了什么,陈家那几十万用不用还时,监护室里的护士走出来看着我们。

“病人醒了,想探视的直系亲属可以进来一个。”

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就跟护士进去了。

来到大姐的床边,看着她浑身上下都插着管子,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脸色焦黄眼窝塌陷,但眼睛却格外的灵动有精神,眨眨的像是有点难以置信,确定是我后她缓慢的抬手摸我的脸。

“你回来啦!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姐~姐~”

我除了叫她,一个多余的字也说不出来,我看着自己的手在抖,才知道说不出话是因为身体在抽噎,我的眼泪在下巴上汇聚成一条,落在手背上。

“哭啥,我要死了吗?”

我晃着她的胳膊,不许她这样说,但嘴上还是只能叫姐,多说不了一个字。

她费力的想抬起头,我把她的枕头垫起来一点,让她看到了小窗外哭成一团的家人。

她的声音忽然变的微弱了,不再看小窗,转头看我。

“红叶,姐不想死,咱家属你有出息,能让姐不死不?”

我咬着嘴唇不住的点头,把她的手握的死死的,可我的眼泪鼻涕已经流成一片,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声了。

之后她就闭上了眼睛,护士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我才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走出监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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