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蓝天(第10-11节)(1 / 2)

第10节转移阵地到马赛

晚上熄灯之后,阿杜依然思绪翻飞,在上铺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房间里不时发出铁架子床吱吱嘎嘎的声音,在静夜里特别响亮,显是其他人也没睡着。大家今天心情都很兴奋。

房间另一边突然吵闹起来,只听见尤辛在嚷:“我个子大,睡在在上面晃得太厉害!”然后另一个声音说:“下面是安排给我的,对不起,不能让给你。”

阿杜探身一看,尤辛正梗着脖子和一个亚裔男孩在争执,他本来睡在上铺,但他的下铺今天走人了,他想自行换到下铺,因为下铺不仅更舒服,重要的不用爬上爬下,这对早上起床赶着集合那一刻特别有意义。不料突然新来了个男孩,竟然占据了下铺,尤辛不由得火冒三丈。

跟尤辛相怼的亚裔男孩以前没见过,听说是刚从别处调来这里的,身材跟阿杜一样瘦削,但四肢矫健,神态坚定,他对尤辛说,营房的规矩应该遵守,个人不能随意更换床铺。

大肥鸭看着阿杜,咕哝一句:“嘿,看,又来一个中国人”。他见到的黄皮肤人都说是中国人。

阿杜说那男孩不是中国人。在欧洲待久了,阿杜有了一种奇怪的能力,可以一眼分辨出黄皮肤黑头发的人来自哪里。不用对方讲话,只要远远看一眼就能八九不离十。

同是东亚地区来的的人,五官模样和身材都差不多,气质神态却很不同。大陆来的人最容易辨认,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眼神飘忽,走在街上喜欢东张西望;台湾人儒雅温和,神态跟大陆人相比显得从容淡定;香港人气质闲散,较友善,但面带奔波之相,看起来仿佛随时都在旅途中;韩国人大多表情严肃,这一点有点像日本人,但却多出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倨傲;日本人神态矜持,却带有谦恭,走路时目不斜视,嘴唇闭得挺紧,但RB女人则比较闹腾,叽叽喳喳;马来西亚人种的长相特别,黑黑瘦瘦,眉眼很深,一眼可以辨别出来。

说来有趣,阿杜在国内时不能分辨不同地方的黄种人,常搞混淆,但到了欧洲之后,反而生出这种辨别能力。或许欧洲的白种人就像一块背景板,衬托出了各个民族的特色,让原本不明显的差别变得更突出。

果然,小罗说新来的男孩是日本人,名叫小野,是另一个组唯一剩下的幸存者。这人会下围棋,在军营中被起个外号叫“围棋手”。围棋是东方游戏,西方人并熟悉,因此他们很好奇。

大肥鸭拖长了声音“咦——看不出来挺厉害嘛”,也不知道他说的‘厉害’是指小野会下围棋、还是说他能在军营中幸存下来,或是竟然有种对尤辛这般寸步不让。

尤辛叽叽歪歪讲了半天,围棋手坚持按照规矩来,就是不愿让出下铺。尤辛拉长了脸,“小廋子!”,他咕哝到,悻悻爬到上铺,还故意挺起屁股使劲晃几下,铁架子床发出好一阵刺耳的声响。

围棋手没做声,顾自睡下。

窗外月光很亮,阿杜睁大眼睛睡不着,昨晚的梦不断萦绕心间。也怪,这一阵子总是做这个梦,怎么回事?

夜很静,只有手表的秒针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嘿,你也睡不着么?”旁边响起小罗的声音,他从床铺上转头看着阿杜,“想什么呢?我们就快实现愿望了,你开心吗?”

阿杜问:“当兵结束后,我们干什么呢?”

“嗯,消防员、公交车司机、保安员,邮递员啦,这一类的吧。”

“还有什么?”阿杜问,这是自己未来的生活?

“你想要什么?”小罗撑起身子,却听到大肥鸭咳一声:“快睡吧,别吵了!”

阿杜迷迷糊糊合上眼,似乎刚刚睡着,就被骤然的低沉叫声唤醒,一看表,才凌晨四点!又是紧急集合,但这也太早了呀。军官吩咐大家打好背包,在走廊中贴墙站成一排。然后上校出来用法语讲了一番话,阿杜懵懵懂懂听不懂,小罗给他解释到,是要大家签署一份‘应征入伍协议书’,然后全体转移,乘车去马赛。

阿杜转头左右一看,果然大家都很高兴,眉飞色舞,只是不敢手舞足蹈而已。

人们一个接一个依次进房间,跟长官面签协议。阿杜进去的时候,长官递给他一本打印的文件,“哇塞,这么厚!”阿杜以为只有简单的两三页呢。不过既然拿到文本了,那就仔细看一遍吧,究竟写些啥。

阿杜拿到的协议是英文版,写得非常详细,分成好几个部分,最前面的一大段是自我承诺,申明个人完全清楚将要承担的责任,自愿入伍等等;然后有很多内容专门针对‘危险性’的说明,这倒颇出乎他的意料,比如有:

“法军的历史阵亡率是全世界最低的,在一战和二战期间均有数据证明此结果”;

“如果你不能承受阵亡的可能性,可提前告知上级,允许提出更换任务类型”;

“如果已经处于战斗状态,则必须遵照上级的命令执行任务,即使明知对生命有危险,也必须遵照命令予以执行,不得推却”;

……

在接下来则是对福利待遇的说明,包括士兵有权得到物资和精神上的满足,士兵除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之外,在精神和情绪方面也能有权得到尊重与满足、以及专业人士的帮助,甚至包括性的需求;在服役的五年时间里,能获得多少次带薪休假,能获得哪些国家提供的福利待遇;服役结束之后将有哪些政府资助等等,详尽得不得了。

阿杜花了好长时间才读完,他也懒得想太多,拿起笔刷刷几下子就签字完毕。出门来被调皮的强尼一把抱起转了个圈。

这次转移大约有三四十个人,军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在站台上列队登车,这时已经天亮,市民和旅客对他们感到好奇,纷纷瞩目打量,人们的眼神中带有一种对军人的尊重。阿杜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被人关注过了,这种感觉实在久违太长时间,几乎快要忘记被别人注意是什么样的滋味。

作为一个留学生,走在欧洲的街头实在不起眼,尤其是亚裔学生,根本不会被人关注,来来往往都仿佛是个透明人,这个世界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光阴荏苒,他几乎习惯了不被别人关注,今天竟然突然得到许多当地人的关注,这种感觉很令他愉快。虽然人们不是对他个人感兴趣,但他毕竟是其中一份子。阿杜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在意是否得到别人的关注,哪怕是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欧洲之星的车厢分上下两层,部队人员包下了整个上层,与普通旅客隔开来。上层车厢的视野更好,阿杜从行驶的车窗看外面的风景,是连绵不绝的绿色原野,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云层之下。草地上,风吹草低见牛羊。有人说过,法国是上帝偏爱的国家,因为她紧靠和地中海,土地肥沃,气候温润,四季如春,从来没有饥荒和匮乏。

阿杜从包里拿出一本《林肯传》读起来,这是军营里被允许保留的个人物品之一。小罗也摸出一本《奥德赛》,准备用阅读来打发旅行的时间。尤辛从旁边走过,见他们在看书,问到别人都在高高兴兴聊天,你们看什么书呢。阿杜给他看书的封面,是林肯的肖像,深邃的眼神,浓密的胡须,坚硬如磐石一般的下颌。

尤辛又问这是谁呀,大肥鸭抢答说是一个日本人。昨晚尤辛与围棋手争铺位,大肥鸭故意逗他。

尤辛摇摇头说我看不像,大肥鸭坚持说确实是日本人。尤辛狐疑地看着他,又看看阿杜,猜到了他们在作弄自己,就举起拳头晃晃:“小心有你好看!”大肥鸭说开个玩笑啦。

小罗看看阿杜手里的书:“你喜欢政治?”

阿杜:“啊,不,这书文笔很优美,我当小说看。”

“这是德国人写的书,我以前也读过,你喜欢书里哪段描写?”

“他解放黑奴那部分,林肯因此成为了历史上的伟人。”

“你为什么喜欢这一段?中国有黑奴吗?”

“中国是一个现代国家,没有奴隶,我感兴趣是林肯在废除奴隶制度的时候,正是美国和欧洲的商业贸易最繁荣的时期,这个历史挺像中国现在的情形,也是商业贸易最繁荣的时候。”

“嗯,你是学商业的?”小罗问,他放下手上的书。

“是呀,我原来的很多想法都因为这本书被改变了,”

“什么东西改变了你的想法?”

“商业和贸易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而是人的自由。为了五千个黑奴,美国打了一场南北战争,而这个时期本来是美国和欧洲贸易最鼎盛的时候,繁荣的商业造就了巨大财富,这也是当时很多人不愿意战争的原因。但林肯认为人的自由超越一切。”

大肥鸭:“我听说学工商管理的人都会做大买卖,你怎么没有想到在法国和中国中间做生意吗?”

小罗:“是呀,中国加入了世贸,在欧洲越来越多的人聊到中国呢,这两年你如果来跟法国人做生意,一定能赚很多钱。”

阿杜:“我们做过呀,做过很多呢!”

“你们?”小罗语气强调那个‘们’字,“你和谁呢?”

“我和我的朋友们”,阿杜说这话时带着骄傲的语气,“我们有个很专业的团队,专门寻找法国和中国的生意机会。”

“是中国人吗?还是法国人?”大肥鸭问到。

“我和两个中国朋友,还有一个法国人,哦,其实他是英国人。”

“你们做什么生意呢?”小罗问。

“我们想把中国的商品卖到法国来,也试过把法国的东西卖到中国去,但最后的结果都不好……”阿杜叹口气。

“我看也是,要不怎么会来当兵。”大肥鸭说。

“当兵怎么啦?!”阿杜瞪大肥鸭一眼,“你不是也来了吗。”大肥鸭嘻嘻一笑,闭上了嘴。

“为什么生意不好呢?”小罗刨根问底。

“可能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生意吧。”

“那什么样的生意适合你们呢?”

“这说来话长了”

“中国人不喜欢法国的东西吗?”

“喜欢呀”

“法国人不喜欢中国的东西吗?”

“喜欢呀”

“那怎么会有做不成的生意呢?”

“生意当然有的,但我们做不了,我们能做的呢,又不愿意做。”

“越说越不懂了,”小罗摇摇头:“你一定是没有遇到能真正帮助你们的人,”大肥鸭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果有法国人帮你们,肯定能做得成。”

“我们有当地的朋友,确实帮助了我。”

“是公司的大老板吗?”大肥鸭开着玩笑。

“是我的学校导师,教金融学的教授。”

“哈哈”,大肥鸭笑起来,“他用金融理论来帮你们做生意么?“”

“不是”,阿杜没笑,认真地说,“他没有给我讲授任何书本上的东西,但教给了我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

“他怎样帮你找生意的?”大肥鸭问。

“他叫皮特,但我们都叫他‘老皮特’,我们是好朋友,我有一次告诉他想在法国找到商业投资,希望他帮助找到潜在的机会,他就开始为我提供这方面的信息。”

“老皮特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呢?”小罗好奇地问。

“因为可可有事请老皮特帮忙,他虽然年龄大些,但个子挺高,长得像罗杰摩尔,可可喜欢他,做中国菜请他吃饭,把丹尼尔和我叫上作陪。我们本来跟老皮特不熟,但是老皮特对我们的生意计划有兴趣,大家谈得来,就一块儿合作起来……”阿杜说得语无伦次。

“慢点,慢点,”大家打断阿杜,一齐问,“谁是可可?谁是丹尼尔?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第11节老皮特

这事要从夏天说起。

阿杜最初认识的人是丹尼尔,当然,这是他的英文名字,在国外学习总要起一个英文名字,便于老外记忆。这主要原因是老外跟中国人不同,他们对单音词感到记忆困难,我们习以为常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他们记不住,发音也很不准,于是索性叫个英文名字。

丹尼尔姓徐,江苏人,在巴黎的另一所大学读理工科。

阿杜第一次遇到他是刚到巴黎的时候。那天阿杜从移民局办完居留证,从市政府大门出来,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感慨:“我爱法国!”

这是一句中文,阿杜侧脸一看,是一个脑袋很大、戴着眼镜,头发像草一样乱蓬蓬的男生,年龄跟自己相仿,正抬头向天,望着旗杆上的三色旗,做出声情并茂的样子。法国国旗是红蓝白三种颜色,此时在白云映衬下,确实分外鲜艳。

移民处每天有很多人在这里办理居留手续,各种肤色的人都有,遇到亚裔面孔的人也不敢轻易就以为是中国人,阿迪就认错过很多次,上前一搭话,才发现对方是韩国人或者马来西亚人,甚至是哈萨克斯坦人。当然偶尔也会遇到台湾和香港来的人。

但这句中国话却咬音准确、字正腔圆,标准的普通话,不会错,这是一个同胞。

男生见阿杜在看着自己,问:“中国人”?

阿杜一笑,伸手相握。两人相互介绍,相谈之下十分投机。

丹尼尔说,办理居留证很麻烦,其实很多留学生虽然有签证,但依然办不下来居留证,不得已还得回国去的人多得很。他压低声音:“我的签证其实有点‘水’,”

阿杜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说签证材料之中有些是假的,“所以我一直担心别卡在这事上,我前面来过两三次,里面的办事员也让我补这个那个的材料,我都担心可能自己在法国留不下来了,却没想今天竟然一次过了,拿到了证,开心得忍不住喊一嗓子,刚好就被你听见了。”

阿杜笑:“拿个居留证就喊‘我爱法国’,太矫情了吧。”

丹尼尔说:“我申请过好多国家的签证,总是被拒,唉,说起来那真惨,我都怀疑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好像是流浪在外却敲不开一扇门,就在最心灰意冷的时候,竟然被法国通过了,那一下真的高兴!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还要换签证,我又担心好长一段时间,怕再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你知道的,准备这些材料有多麻烦——但老天保佑,一切顺利,今天总算全部搞掂,所以特别高兴。”他叽叽呱呱一个劲地说,压抑不住的兴奋让他脸上红光显现。

阿杜说我知道,我也被拒过。

来法国之前,阿杜申请美国留学签证被拒,也是失望透顶。他那时候事业上顺风顺水,在当地办任何事情几乎都有办法,但凡有难办的事情都能找到关系来解决。但被外国领馆拒签却是毫无办法,打破头也想不出可以找谁帮忙。他那是第一次体会到绝望这个词的含义。

丹尼尔还止不住在抒情:“自由,平等,博爱,从这些最具体的事情上就能体现出来一个国家的精神,这要是换在别的地方......”

阿杜问他:“你是哪个学校的?”

丹尼尔一愣,回转头来,这才想起介绍他自己。

丹尼尔在巴黎另一所大学读书,他家里是做纺织品生意的,有工厂,专门生产丝绸领带,他说想把生意做到法国来,做成跨国生意。阿杜一听这跟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于是跟丹尼尔越发聊得投机。一来二往,俩人成了在法国寻找商机的搭档。

有一阵子丹尼尔老是去教堂,阿杜以为他信了教,这倒不稀奇,但丹尼尔却说自己不是那回事,而是去享受口福。

原来,教堂的牧师是个马来西亚华侨,牧师为了拉到更多的教友,盯上了中国学生。学生不仅人多,而且基本上都没有信教,按照市场营销的术语,就是好大一片空白市场,一旦发展出来可是好大一群人。

牧师为了拉拢这帮学生也算费尽心机,他频频在自己家中做吃的招待大家,结果招来食客不少,信徒却没几个。丹尼尔酷爱牧师夫人做的印尼抓饭,是用大米混合着肉和菠萝做的,他约了阿杜同去,阿杜跟着混吃了两次,确实是美味无比,想起来也让人垂涎欲滴。

牧师家中有一张可以坐十几个人的大餐桌,阿杜每次去上面都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每次也总有很多中国学生在那儿聚会聊天。他们就在这里认识了可可。

可可是个高个子东北女孩,长得像混血,大眼高鼻,很是好看。她是为数不多的真心要皈依新教的人。

因为总在牧师家吃喝,不能不偶尔也去教堂装装样子。有一天阿杜和丹尼尔去参加一场‘浸礼’,那是对新皈依教徒的仪式,新教徒需要穿上白色的僧袍,在牧师的指引下,躺进一个外观像棺材的水箱,表示死后重生的意思。

阿杜和丹尼尔只是来看热闹,却被可可的身材惊到了。当她被牧师从水箱中拉出来时,浸湿的衣服紧紧裹住全身,曲线毕露,玲珑剔透。

当晚在牧师家的长桌上坐下时,可可就坐在他俩旁边。北方人性格开朗爽快,跟阿杜和丹尼尔一见如故,颇有共同语言。她读工业设计专业,宗教信仰倒是真的。

丹尼尔和阿杜本来只是想在牧师家混吃,压根没想真地信教,每次遇到牧师劝说,俩人总是各种借口推脱,对牧师虚与蛇委。但自从认识了可可,被她经常拉着同去教堂。阿杜和丹尼尔敷衍不过,只得常陪她去。时间一长,在教堂的青松苍柏、烛光白墙之中,他们也有了许多宗教知识,得到跟以前不一样的感悟。

可可的父母在国内有一个颇具规模的销售公司,代理了很多国际知名品牌。但这些商品在国内销售日久之后,利润越来越薄,而同行竞争却越来越厉害,所以她来欧洲留学,也是想要找到合适带回国内的新商品。

丹尼尔想把国内的生意做到法国来,可可刚好相反,想把法国生意做回国内去,阿杜的目标不如他俩那样明确,他只是想要做成一个跨国公司,却没有具体的计划。三人以读书上学为理由,却都在各自寻找商业机会。

阿杜的商业构想直到跟老皮特谈过之后,才有了清晰的目标。

阿杜跟老皮特并不熟悉,对金融学也没有多大兴趣,但他跟老皮特走到一起竟然是因为可可,她来找老皮特帮忙。

夏天来到的时候,工商管理的学业到了实习期,这是整个课程的最后阶段。也是最兴奋的阶段,因为学校对学生有承诺,答应给所有人安排在当地公司的实习,也就是说,大家都有在欧洲公司真正上班三个月的机会,而且还是带薪的。

但可可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她被自己的法语能力卡住了,很多岗位不会法语就没法胜任,去不了。

“讲英语不行吗?法国公司也讲英语的呀?”小罗问。

讲英语?哦,不行,你知道的,法国人对自己的语言很骄傲,他们不讲英语。不过法国人很善良,你如果直接跟法国人讲英语,对方会假装听不懂,但你拼命跟他说法语,对方会感到被‘折磨’,他的眉头会越皱越紧,表情越来越痛苦,最后终于受不了啦,往往会说‘算啦算啦,你能讲英语吧?’这个时候就可以放开跟对方用英语说话了。

不得已,很多中国学生只能回国找实习机会——有些在香港的还好些,总能真的找到实习的公司,而在国内的就难说了,往往开具一章实习证明,其实就根本没去,混上三个月再回到巴黎领毕业证书。

言归正传,但在为数不多的实习机会中,有一个名额是伦敦的设计公司,可可的英语在这里没有障碍。而且,实习工资很高,实打实的硬通英镑,不过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可可魂系梦莹之处,是这家公司是全球最大的玻璃制品商之一,它的产品属于高端层,几乎相当于奢侈品,而可可的家族生意正是从事玻璃制品的销售——从日常的锅碗瓢盆、杯子壶具、到精美的各式工艺品等等,应有尽有,在国内拥有广泛的客户群和市场。

这家公司的品牌名声在国际市场无人不知,产品线之丰富无可比拟,可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进入这个公司,成为一个职员,这对她了解公司的商业运作,若有机会或许还能谈下中国代理权的事情,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

所以可想而知,当这个机会出现的时候,可可几乎疯狂了。

她费尽一切努力,胜过了同校的法国学生,争取到这个机会,她乐得在凯旋门的石阶上坐了个通宵,庆祝自己的好运。

但好梦竟然断在面试。面试官问起她的工作技能,可可说自己有营销才能,懂渠道、广告、促销。她家就是做分销的,这些话题她信手拈来,毫无压力,但面试官问来问去,却更关心产品和服务,偏偏在这上面,可可平时上课没用心,她总在想着生意的事情了,所以对专业方面说不出让对方满意的东西。

可可在专业方面没有底气,就尽力彰显自己在营销上的学识,最后面试官往后一靠,直截了当告诉她:“忘掉你的营销吧,我们需要的是可以给顾客带来价值的东西——市场营销那套美国人的东西,我们不需要。”

可可脸都白了,所受打击之大!

可可不死心,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阿杜的学校里有一个金融学教授,跟伦敦那家公司的董事层关系密切。她发挥中国人办事的常规套路,来找阿杜帮助联系老皮特,试图请他在实习这事上从中说合。

阿杜这才想到老皮特这人。

其实皮特不过四十岁出头,只因为头发花白了一小半,显出了年纪,于是学生们调皮而善意地称呼他为“老皮特”,他也并不介意。

老皮特在香港做过六年金融,对亚洲的情况很了解,回到英国后负责亚洲银行发展业务,前些年被阿杜所在的这个学院聘为客座教授,给工商管理专业的学生讲授金融课。

皮特长着一张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脸,瘦长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脖子直接往上的延伸,有着高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眼睛却不是想象中的蓝色,而是褐色,这倒有点像亚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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