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人一狗（1 / 2）

男子如往常一样，喂食了狗子和自己，然后又沉默了。他不说话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老王也早已饥渴难耐了，只是先前心思都在打听男子的行程安排上，饥火才被压了下去。此时见男子和那只狗干饭，虽然只是简单的干饼，可也瞬间点燃了他腹中的饥火。

“大兄弟，你有看到我那个包吗？呃，”

他还想再问时就见男子指了指帐篷旁，顺着方向看过去，他也发现了自己的背包。

老王赶紧小跑了过去，正准备打开背包取出食物时，狗子却突然冲了过来，对着老王狂吠不止，一幅要动嘴的架试。被吓了一跳的老王有点不明所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男子顺手捡起一块石头丢向狗子，被砸了一下的狗子夹起尾巴跑远了点，不过那双狗眼还是紧盯着老王。

饥渴难耐的老王也不再迟疑，打开背包一大把食物抱在怀里，有火腿，饼干，鸭腿。正准备向男子走去之时，狗子又从远处冲来，直接下嘴咬上了。在它眼里，这些都是它和它主人的。

猝不及防的老王，一下都被咬个正着。他条件反射之下嗷叫了一声，双手抱着食物，一边甩着腿，试图甩开狗嘴。一人一狗，一时僵持不下。老王想甩开狗子，不停的甩腿走位，狗子死咬着不放，甩头摆尾。

男子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制止，他想看看狗子的战斗力，可结果也可想而知。轻摇了摇头后，他才起身准备过来制止。可还没等他过来，狗子见主人起来了，便松了口跑到他旁边，摇着尾巴对老王汪汪叫着。

男子拍了拍狗头，狗子便停下了叫声。以往它每次发现了什么情况，主人知道了后就会这样拍拍它的头，它就会停止吠叫。只是这次没有如它所想，主人没有去抢回它们的食物。它有些不明所以，蹲坐在主人身旁，不停地蹭着主人的腿。男子抚了抚狗子的背，狗子顺势就趴了下来，也没再去吠叫老王。

这一顿花里胡哨的操作，看的老王目瞪口呆，整的他是云里雾里的。真是奇人遇怪狗，天作之合。

老王当然不会被咬伤，别看他的裤子破旧，可结实耐造的狠。他也当然不可能跟狗置气，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还是救命恩人的狗。

一脸笑容的走过来，全然当做没发生过一样，老王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怀里东西往地上一放，顺嘴就夸了一句，小兄弟这狗好有灵性啊，又捡起里面最有含金量的那个鸭腿递给了男子。

老王的感谢之意溢于言表，人家不仅救了他，还没动他背包里的食物，这份品行气度，他不仅感谢还十分配服。他刚才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吃的什么，干饼和水，这和他背包里的食物比起来差了太多。

可男子并没接，只是摇了摇头，反而指了指狗子。而狗子见到鸭腿前腿就支了起来，狗眼紧紧盯着美食。只是没得到主人的允许，它没敢上嘴。

老王有些迷惑，这什么意思？不接他懂，可指狗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摸了摸狗头，狗子立马上嘴，一口咬下。三下五除二咬破了包装袋，咔咔就开始大快朵颐。不得不说，狗子干架是菜狗，可干饭还真是个能狗。

老王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鸭腿就没了，手还差点被咬。看着狗子吃着香喷喷的鸭腿，他这里心里有点膈应，伙食水平一下就被狗给反超了，人不如狗。

讪讪一笑，老王又递了块沙琪玛给男子，只是还是被男子给拒绝了，他这才确定人家是真的不接收，而不是有别的想法。他也就不再坚持，自顾着大吃了起来。饿极了的他，也不管是什么，拆开就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造完了一小半食物。

将剩余食物收拾好，塞进了背包，又取出水瓶大喝了一口，老王才长长吐了口气，终于吃饱了，好久没这么豪横干饭了。

老王坐到火堆旁，却见男子正将他遗留下来的那些塑料包装袋收集起来。他不懂这是要搞什么？环保吗？他想问，却不知道怎么问，只能疑惑地看着男子。

男子将这些燃料用一个大塑料袋包好之后，放在了一旁。见火堆里的火焰快要熄灭，便又扔了些枯草进去。至于身旁的老王，好似个透明人一样被他给无视了。狗子干完鸡腿之后，又安静地趴在了主人身旁。

老王此刻心里是有点崩的，他真的好无力。有一肚子话想问想说，可周围偏偏只有一个人和一只狗，而那个人偏偏不搭理人，更是一个字都不说，更无力的是，这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连喷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他也只能沉默地望着火堆出神。

时间流逝，太阳西斜。四野荒寂，了无余声。男子熏烤着兔肉，狗子趴地休憩，老王无助出神。

“小兄弟，你能不能说句话，老王我求你了。”老王突然哀求道。

男子转头略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此人之前不是说姓关吗？可能是他记错了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兄弟，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肯定经历过极失意悲伤甚至绝望的事情，不然绝不至于如此封闭自己。”

“老哥活了大半辈子，也经历了大半辈子。成功过，失败过，感动过，绝望过，怨恨过，愤怒过，……，太多太多了。当时我以为，会刻骨铭心的记一辈子，可现在呢？”

“如果，不刻意、不努力地去回想，甚至根本就记不起来。人生的旅程中，会有很多的困境，走不出来的时候，你以为那是绝境。”

“可你咬着牙熬过来后，你就会发现，后面还有好多这样的困境，所谓的绝境，并不算什么。”

“而等你完全放下了自己以后，你就会发现，原来人生，不过如此，也就是如此。过去的每一次嬉笑怒骂，贪嗔痴怨，都有意义，也都没有意义。所有，不过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老王一边自说着感慨，一边用余光观察着男子的神情。虽然男子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可他还是能分析出男子的一些特质。所以他放弃了卖惨，选择了剑走偏锋。感动不了，共情不了，那就刺激他。愤怒是把双仞剑，既能伤人，也会伤己。

当然他敢这么做的前提是，他相信男子的人品。即使是真惹得男子恼羞成怒，也不会真的把他怎样，命不至于丢。

而只要男子开了口，那他就有了机会。他不信他这几十年熬练出来的如簧巧舌，会拿捏不住这小子。

男子闻言眉头皱起，手中的拨火棍杵在了火堆里。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又开始加枯草，翻动火堆。没有接老王的话，也没有回答。老头说的或许有道理，可那又如何呢？那是老头的道理，不是他的道理。

见到男子的动作，老王却心里一喜。有用，虽然作用微乎其微，可只要男子再听，那他就有机会。罗马不是一天到达的，他老王的本事也不是一天练就的。

“我活了这几十年，时常有大梦一场的感觉。特别是上次，看到小兄弟的背影，这种感触就尤其之深。想到我自己，当年和小兄弟一样，也是孤身一人，行走人世间。不看天，不看地，也不看人间，自己，就是一片天地。”

“沉浸在自己的这片天地中，独喜独悲，喜乐自足，悲切同生。”

老王一脸的唏嘘感怀，语气中流露着莫名地伤感和喜悦。为了能和男子拉关系套交情，老王超常发挥，使出了十二分功夫。

“可我终究熬过了那段时光，又看见了这天，这地，这人世间。世事苍茫，人间沧桑，无论我们经历了什么，又经历了多少，我们终究还是我们，终归还是要回到，我，这个元点。”

老王玄之又玄的升华了他的感悟，一下就拔高了他的逼格。那一刻，他仿佛成了洞明世事，看透人生的高人。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男子这次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老王立刻意识到用力过猛，忽悠错了方向，连忙话锋一转，又落回了现实，扯到了狗身上。

“小兄弟，上次我见你还是孤身一人，这次为何会带只狗进来？而且这狗还是只宠物狗。”

男子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老王见此立刻就意识到，男子并不是完全不理会，而是那些玄乎其玄高大上的道理，对男子并没有多少用处。像这类人，要么是完全听不懂不感冒，要么是有着极强的信念很难被影响，他认为男子是第二种。

“哦，原来它也是被人遗弃的小可怜，怪不得这么乖巧懂事。它能遇到小兄弟，也是它的运气。唉，像我们这样的人，被社会遗弃又遗弃了自己的人，命运何其相似，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老王自作聪明的给狗子定了个悲剧出身，又顺理成章地把两人一狗扯到了一起，要把萍水相逢的路人转化成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男子扭头看了一眼老王，抬手摸了摸狗头。狗子爬起来蹭了蹭他的腿，又舔了舔他的手后才重新趴下去眯起了狗眼。

他不会去解释狗子是从古城跟他离开的，也不会去解释狗子是自己跑掉不是被遗弃的。他不想说话，只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大兄弟，能不能，帮老哥个忙，呃，就是，带我去昨晚的地方，我那个鞋子。”老王抬脚苦笑，面有难色道。

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狗子。他只知道大概的方向，不清楚具体地方，昨晚夜深雨急，痕迹也应该被冲没了。要想找到地方，还得靠狗子。

老王见男子摇头，心下一凉，以为是他不愿，又见他指了狗子，愣了一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原来是狗子救了他。宠物狗也是狗，有着远超人的嗅觉听觉和视力。在昨晚那个情况下，狗子能发现他，应该是晕厥前发疯弄出的动静惊动了它。怪不得背包里的食物会少了，应该是被狗子吃了，怪不得刚才这人会把鸭腿给狗子。

一念及此，老王额头冒了不少冷汗，感情他不止有位救命恩人，还有条救命恩狗。昨晚他能活下来，真是走了天运。如果不是他一直坚持，走不到这附近，如果不是他发疯，惊动不了狗子，如果不是狗子发现了他，他也不会获救。

转头看向狗子，老王心里感慨，是条好狗，全然不想刚才狗子死咬他的事了。狗子似乎感应到了老王的注视，扭头给了个狗之蔑视后便又趴了下来。这老头刚才动了它的美食，它可还记着的。

“小兄弟，能不能，我，”

老王话还未完，男子就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狗子。

老王略想片刻，便明白了男子的意思，这是让他自己去和狗子谈。他现在对男子有了更深了解，冷漠是真的冷漠，但还不至于麻木，不然不会带着狗子，也不会救他。可他该怎么和狗谈？虽然他很会忽悠人，但没忽悠过狗。跨物种忽悠这类业务，他没有经验啊。

可老王毕竟是老王，在他开足马力绞尽脑汁的思考下，他想出了一个办法——食物。那他现在就面临了一个两难选择，要食物还是要鞋子。现存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可如果无鞋，光着脚返程，那也太不安全。无人区里没人，可毒虫是真的多，一不小心给他来一下，他可遭不住。

老王做下了决定，立马就行动起来。他先找到了被丢弃的靺子，闻了闻后感觉味儿还是很大，便又从背包里取了些食物，拆了包装后全部塞进了靺子里，轻轻搓揉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