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上)6(1 / 2)

为什么一到秋天就会写满哀愁,那直冲云霄的寂寥,和远处变幻莫测的浮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让人的心情抑郁难当。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永远都会在你,深陷泥潭的时候踩上一脚,让你原本悲催的命运更加凄惨。哪会有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全都是骗人的话而已。

命运永远都是专挑软柿子捏,你越苦难,苦难就越会接踵而至,它不会因为你的乞求,而停止对你的摧残,它只会享受那种,玩弄你命运的愉悦感。可是人之所以能站上万物的顶端,就是因为世间给我以苦厄,我还世间以不屈。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一息尚存,哪怕全无希望,哪怕被死死地按在泥潭中,我也要用我残破的躯体,爬出这个困境,我并不是为了要证明什么,或者证明给谁看,我只是不想在泥潭里待着,就这么简单。

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关隘,渐渐清晰了轮廓,漫天的黄沙,随恼人的秋风无来由的四处奔波,仿佛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才是归宿。城外的护城河,早就如看破红尘一般,没有了一丝一毫水的痕迹。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麻雀结伴出行觅食,只是这样一个水少粮稀的地方,哪会这么轻易就让它们填饱肚子。路边的杂草,还在不屈的昂着头,靠着那无比强大的生命力,继续苟延残喘。可或许它们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就熬不过接下来的冬天,所以在这个还有些温暖的秋日,努力去保留最后的一丝颜面。

一个俊俏的少年背着一个柔美的少女,但两个人的脸上,都清晰的布满了泪痕。少女安然地把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沉沉的睡着,少年走的很慢,生怕惊扰了背上之人的美梦。

“什么人?”守在城门口的官差问道。

“大人您好,我和妻子是山上的猎户。昨天夜里,我娘子她突然受了凉,生病了,所以想带她来城里看看大夫。”诗画带着讨好的口吻说。无论是前世对于历史的了解与学习,还是这三年从老人口中学到的知识,都让诗画有信心,可以面对以及处理一些普通的状况。可是他又哪里会知道,此时的曙城,正处在一个全城戒备的时刻,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唐国和明国同时有了动作,而位于三国交界的曙城,自然就要加倍警惕。虽然三个国家,一直保持一种友善的状态,可是自此唐国的李天麟得了大将军权,好像什么事都突然变了味道。

“鬼鬼祟祟,我看你像敌国的细作,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官差用手握住刀柄,仿佛只要诗画他们稍有反抗,或者风吹草动就会被当场斩杀。

诗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依旧好声好气的说:“大人您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是细作,既然你不想让我们进城,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现在就走,也不给您添麻烦了好不好?”

官差显然是不知从哪里受了气,想从诗画他们身上,来给自己找点乐子,“想走,你以为这里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真是越看你们越可疑。”

诗画一皱眉,“哭了一夜,本来想让你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还是要把你吵醒,唉。”

几个官差快速聚拢而来,清闲了一上午,没有一个人来往的城门,此时终于有了事情可以做,所以一下子,让所有城门口的官差,都来了兴致。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简直是胡闹。”远处,一位一身白衣的小将,策马而来。

官差们赶忙收回已经出鞘的刀,作揖道:“拜见少将军。我们刚才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正打算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审问。”

小将翻身下马,斥责道:“你管这两个人叫可疑的人?你看看他们的衣服鞋子,一看就是常年在山里行走的人。再说,你见哪里的细作,会派一位如此柔软的女人和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来。”

“少将军您说的对,是小的吗愚钝。”官差老老实实的应和道。

“没吓到你吧?这几日外面乱的很,他们这些当差的,难免惊弓之鸟,你别在意,块进城去吧。”小将语气和善的对诗画说。

诗画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是带我娘子来城里看病的,可是我们没有钱。我刚刚听他们叫您少将军对吧,您能不能给我们点钱,让我可以带我娘子去看个病,真的谢谢您了。好人做到底,就帮帮我们吧。”

官差明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要钱要到少将军头上了,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胆。”

小将抬手制止了官差的训斥,并看向诗画身后熟睡的姝月,他以为她是生病昏了过去,哪会想到,她只是哭了一天一夜实在太疲惫,睡过去了,“我这里带的钱不多,你先拿着,去给你娘子看病,如果不够,来城中的将军府,再找我要便是。”

诗画接过小将递给他的钱,“谢谢您,这个钱,算我欠您的恩,以后有机会我加倍还给您。”其实诗画也不想要钱,只是他和姝月两个人,已经两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她怕姝月的身体会支撑不住。而且,在他们找到一个长久的安身之地之前,也要先有个临时的地方住,但是这些都要花钱。他没钱,不过眼前这个人一定很有钱,那在这样一个众目睽睽,和那么多手下都在的情况下,找这个人要钱,他就一定会给,结果,果不其然。

“报恩就不用了,快带你娘子去看病吧。”小将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很明显,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需要,一个猎户报恩的机会。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自己这点钱,竟然换了一个,足以改变一国命运的人情。

诗画也没去和小将纠结什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于当下,他没必要继续纠缠,“谢谢!”说完,他就背着姝月向城里走去。

小将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饶有兴致的说:“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姝月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场景,像极了诗画第一次在小木屋,醒来的样子。只是此刻,守在床边的诗画,并没有像那时的姝月一样,慌张的跑开。

“你醒了姝月,饿不饿?渴不渴,想先吃东西,还是先洗把脸?”诗画满含愧疚的说道。

姝月坐起身子,扑到诗画的怀里啜泣,“公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去,再看看爷爷?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他说。”姝月不停地重复着昨天的问题。

“爷爷他交代过,不想让你看到他,离开时的样子,他希望可以在你心中,永远是那个和蔼可亲的面容。”诗画的内心也同姝月一样难过,只是这时,他必须坚强起来,去安慰姝月,可是清楚一切真相与痛苦根源的他,又有谁能来安慰呢?

“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姝月。”此时姝月的内心,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失去了从小陪伴依靠的唯一至亲,让她生无可恋,如果再失去诗画,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诗画抱住怀里的少女,无限怜惜的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姝月仰起头,看着诗画,泪眼婆娑的问道:“什么事公子?”

“你已经睡了一天,再加上前两天,你都已经有三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你再这样下去,不是我会离开你,是你要让我失去你了,明白吗?”诗画说着,眼睛也有了些许的模糊,看到姝月难受的样子,他还是会心疼。也会想起曾经那个,那么爱他的老人,他还是学不会,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吃!我会为了公子好好的!以后就剩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我要照顾好公子,所以我必须要先把自己照顾好。我去做饭,你等着我公子。”说罢,姝月便想从诗画的怀里离开。

诗画加强了,抱着姝月的力度,明显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这里是客栈,不用你去做饭,会有人做的。刚才我摸了你的脉,知道你快要醒过来,所以提前让店小二去准备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送来饭菜的。”

“客栈?咱们下山来城里了吗?”虽然姝月五岁之前的记忆,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以前,再和爷爷的聊天当中,还是知道了一些外面世界的样子。

“对呀,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吧。既然出来了,我就好好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后哪里风景美,咱们就去哪里,好不好?”诗画满怀期待的说。

“我已经嫁给公子了,就是公子的人了,所以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是咱们住在客栈,没有钱啊?”

因为太过剧烈的悲伤,让诗画早已忘记,两个人成婚的事情,此时被姝月提起,不免一下子红了脸颊,“在城门口,遇到一个好心人,给了我一些钱,够咱俩在城里,生活一段时间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还给他。”

听到有钱,姝月顿时安了心,然后继续窝在诗画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快点振作起来,因为她还要照顾公子,而自己深爱地公子,也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公子,以后我想爷爷的时候,可以带我回山谷去看看他吗?”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带着你,回去看看爷爷。”诗画的双眼,渐渐泛起仇恨的光芒。老人说过,让两个人舍弃过去的一切,好好过以后的生活,绝对不能给自己报仇。可是他怎么能不恨、不怒、不怨,他又不是圣人,他做不到。他有他自己的使命,然而此刻,在他的脑袋里想着,只要可以回到自己的平行空间,等再回来,无论对方多么强大,他一定可以有办法杀了他,给爷爷报仇。毕竟如果再回到这个平行空间,那就将是,带着自己平行空间的全人类,进行空间旅行计划,到时有那么先进的科技加持,就算对方是这个世界的神仙,他也不怕。

外面传来的号角声,打断了两个人各自的心绪。诗画松开姝月,走到窗户边,看到街上的行人,慌慌张张的开始有目的性的四处奔走,他有些不安的看着床上的姝月,眉头紧锁。

“发生什么事了公子?”

诗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才进城一天,所以不太清楚这里的状况。不过昨天在城门口,遇到一些事情,现在看来,那个官差并没有故意在找我的麻烦。唉,刚下山怎么就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呢?”

姝月有些不安,但她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你等我一下,我下楼问问情况,顺便看看,刚才让店小二准备的餐食,好了没有。”诗画边说边走到门口。

姝月一下子紧张的望着诗画,双眼满是委屈和不舍。

“傻瓜,乖乖躺好等着我,我哪儿也不会去,更不会丢下你的,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他真是有些心疼她,从小经历那么多变故,如今连爷爷也离开了。或许对于姝月来说,自己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吧。

姝月用尽全身的力气,点点头,然后乖巧的将身子靠在床头。

诗画推开门走了出去,从外面又将门关好,随后便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可即便如此,姝月还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因为诗画每走一步,都踏的很用力很大声。接着,楼下又传来诗画很大声的询问,姝月知道,他再用他的方式让她安心。只是没多久,就有几个房间的客人,因为诗画的声音太大,打开门破口大骂,然后诗画便用更大的声音一一道歉。

没多久,诗画回到房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碗小米粥、几块薄饼和两道小菜,“姝月你快吃点儿东西,一定饿坏了吧。”

姝月这个时候,已经用房间水盆里的水,简单的梳洗过了,“你不吃吗公子?”

“吃呀,我们一起吃。”看见姝月终于决定振作起来,诗画打从心里感到无比的开心。只是内心的伤痛,终究需要长久的时间,才能慢慢地抚平。

曙城背靠绵延两百里的曙山,三面的城墙高五丈五,正北面对着明国,正西面对着唐国,正南面对着自家的汉国。一直以来,作为交通要道,南北枢纽,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三面的城门,通通被敌国的兵将围得水泄不通。就好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一般,连那些妄图报信的快马,都没来得及跑出城。至于那些振翅高飞的白鸽,刚一飞出城,就无一幸免,被几支箭贯穿身体,呱呱坠地。

侯君集坐在马背上,极度鄙夷的说,“朱辰澜那个老家伙,还真是老奸巨猾。五个儿子都来了,结果全他妈的缩在大营里不出来,这种坐山观虎斗的小伎俩,还真是让人恶心。等老子打下了汉国,第一时间就回头收拾你们。”

“大将军联合明国,攻打汉国,也不是真的需要他们来做些什么。只是防止他们,在背后捅刀子而已。毕竟我方大军出动,万一明国动起了歪心思,我们会很被动。”哥舒翰骑着马缓缓而来。

侯君集皱着眉,不耐烦的说,“你不好好在你的北门盯着,跑我的西门来干什么?怎么,难不成你想跟我抢功劳吗?”

哥舒翰没好气的说:“和你有什么功劳好抢的,无论谁先破城,这都是咱们大将军指挥有方,英明神武,我等只不过是马前卒而已。再说这曙城刚刚围拢,属实无趣,想来你这边找点乐子,你竟然这样说。”

“我可不像你心那么大,万一从我的门,跑出去一个人,或者是飞出去一只鸽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侯君集讥讽的说道。

“打老远就听你们两个人吵个没完,还真是走到哪儿,都不消停啊。”高仙芝也骑着马姗姗来迟。

“看来无聊的不止我一个人啊,哈哈。仙芝老弟昨夜星驰赶来,今天也没在营中好好休息,就来前线了,真是令人钦佩啊。”哥舒翰抱拳说道。

高仙芝回礼,寒暄道,“大将军命我赶来,与你二人合围曙城,我怎敢怠慢啊。若是因为我来晚,而拖了两位哥哥的后腿,那我可真是万死难赎其疚啊。”

侯君集没好气的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是扯淡就滚一边去扯,别在这儿烦老子。”

高仙芝和哥舒翰相视一笑,“看来侯将军并不欢迎咱们,是我自讨没趣了,既然如此,我就回我的南门,去继续看好我的门了。”

“我陪你去南门,北门面朝明国,就算放他出城都没用,我是清闲的很,陪你去南门转转。”哥舒翰也跟在高仙芝的马后,一并向南门骑去。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侯君集邪魅的笑着说:“哼,在我面前演戏,跳梁小丑。去,到城门口给我卖力地喊。”

侯君集身旁的副将听到指令后,一点头,便快马加鞭跑到城门下。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到:“城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侯君集将军包围了。识相的快快打开城门束手就擒,留尔等一条性命,若是不然,城破之日,满城尽诛,一个不留,听明白了吗?就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后日这个时辰,我们就会攻城。”

白衣小将掷出一杆铁枪,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侯君集副将的身侧,“回去告诉你们侯将军,哪怕拼得只剩一兵一卒,我们汉国的将士,也没有一个会投降的,你们要攻便来攻吧。”

副将惊魂未定,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们这是在找死。”

一位年老的白衣将军,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头,对城下的副将,温和的喊到,“小将军莫要动气,我儿不懂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你说的事,烦请告诉您家大将军,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后日此时之前,定会给您家大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

“果然还是有识时务的聪明人,若你真的开门,投降我们侯将军,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副将说完,带着满意的答案,骑马回到了侯君集身边。

马超不明所以,带着怨气问道:“爹,难道您真的要投降吗?”

马腾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神色黯然的说:“不过是想办法拖延些时间罢了。他们之所以把攻城定为两日后,就是清楚的知道,我们与暄城的信息传递时间。如此一来,两日后他们攻城,必定会全力以赴,在三日内把我们拿下。只要我们能守得住三日,曙城之危,自然就解了。可是这次,李天麟竟然派来了三个大将,而且明国的五位王子也都来了,三天怕是守不住啊。”

“父亲放心,儿就是死,也不会让曙城被攻破的。”马超目光如炬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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