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夬夬独行34(1 / 2)

夜已深。

寿成室门口朱雀的眼神比往常来得更冷更深邃,天街的月色极其清冷地落下,如丝绸般光滑。

巨君醒来,他听到窗外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按道理说,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但是没有,昨晚做过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梦。他在夜色中走着,突然看到昔日长乐宫前的铜人站起来,那是五个一米多高的铜人,面无表情,之前看起来颇为沉稳,未想到在梦中却是如此之诡谲莫名。

似乎压抑了很久,又好像有所期待。

他感到烦躁莫名,起来把窗子打开,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一些。又在那里辗转反复,到底所为何事?

至始至终,巨君并不认为自己在哪方面有着过错,即使以历史的眼光看,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更名天下田为王田,奴婢为私属,皆不得买卖。光凭这一条,就是无可比拟的。

他当然看得到朝代多年的积弊,名义上的三十税一,事实上由于盘剥压榨,实际却是十税五。富者的犬马都有吃不完的粟米,骄而为邪;而贫者连糟糠都不能嫌弃,穷而走险。

“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无立锥之居。”

巨君叹息,他的初衷不能说是不以民为本的,但在无数的计算中,却是差以毫厘,谬以千里。买卖田宅、奴婢,还有私自铸钱,光这三宗抵罪者从诸侯、卿大夫到庶民不可胜数,再加上天灾频起,无论是蝗虫还是其它,农商视野,食货俱废,民众在市道旁涕泣。

禁止买卖王田错了吗?并没有。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让人口不足而田地颇多的人分多余的田地给九族、邻里、乡党,因此向来没有田的人,现在有了田。禁止买卖奴婢错了吗?之前奴婢之市,和牲畜一起关在栅栏里,命运被野蛮地决定。难道不是人性最为贵?

但光是这几条,就遭遇了络绎不绝的抵抗。认为被剥夺的汉室宗亲没有停止过反抗的步伐,而那些吃不饱饭的穷苦人们,也日益以饥荒或聚集,或流离失所。

他最痛恨的,莫过于上天赐予他的亿兆百姓,一天天变为盗贼。

为什么,为什么层出不穷?

“民穷,悉起为盗贼。”这是他从官吏口中听到的真话,但却如此不入耳,这名官吏遭到罢免。之后,有些人变得识时务起来,只道是“民骄黠当诛”,或是“时运适然”。这些解释得到巨君的认可,如此表述的官吏因此得到升迁。

渐渐地,渐渐地,他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早已从“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一步步走向“无号”的结局。

年初,明堂、太庙献新乐,群臣们戴着麟韦之弁,以示尊重。远远地,外边有人听到乐声,摇了摇头。

这一年在收获的季节,突遇陨霜,田里的豆子因此不能收成。饥荒袭来,蝗虫遍布。

又是蝗虫。巨君不知道自己在位的十几年来,怎能遇到这么多的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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