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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镰嘴风鸟掠过,立马俯冲加入战局,它可没有海鸥那么温柔,猛地一冲下来,就扯住一块鳞片往空中拽,生生撤掉少年一块皮,血珠洒在甲板上,散发出一种清新的藻类气味。
“这王八蛋。”
瑟娜倒抽口凉气,就要往甲板那边跑,利顿拉住了她手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几只鸟而已,他又不是美人鱼,用不着那么娇贵吧。”
莱伊果然很快有了办法,他一个大跳,跨过甲板,身手敏捷抓起晾在船舷上的桅杆一撩,就赶跑了鸟群,接着就快速朝船舱跑去,像是为了防止第二波袭击。
瑟娜有些担心他的伤口,直到看见几名鱼人围上去给他上药,才放下心来。
回过神,她发现利顿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怎么了。”她不动声色。
“你好像很紧张他?”
利顿磨了下牙:“你很喜欢他嘛。”
她愣了下,不知为何有点紧张:“没有啊……我、我就是好心而已。”
“呵,骗鬼啊。”
利顿撩眼遥望船舱,语气尖锐,“那些鸟也咬过其他长鳞片的水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
海风吹来咸咸的气息,她靠向栏杆,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语气里带一点无所谓,“有什么关系呢,感情的事缘分最大嘛,难道你还要跟我父亲似的讲究什么神眷家系、血脉纯度匹不匹配吗?”
利顿跺了跺脚,焦躁无比,“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随便你,我可不信那家伙是什么好人。”
“我信就好了呀。”
他瞪了会瑟娜,气哼哼的,转身就走。
她看着利顿的背影莞尔,接着脸上的笑意很快淡了下去——
她是对莱伊有好感,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心声和言行百分百一致的人,又纯真,又善良,这样的男孩很难教人不喜爱。
在无数嘈杂的欲.念里,她想找一块纯净的栖息地,这难道有错?莱伊他安全又温暖,不带一丝邪恶。
第二天。
午餐时间,餐厅的甲板外突然传来“啪啪啪”的促脚步声,瑟娜一抬头,就看到船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了进来,手里扬着一封信。
“斯特先生!可可小姐!利顿小姐!不好啦!莱伊、莱伊他们跳海自杀了。”
餐桌上的瓷盘掉到地上, 哐当哐当砸个粉碎。
她一把抢过胖船长手中的信,短短几张纸看得飞快。
把信扔回船长怀里,她快步走到船舱外。
护栏外是一片苍茫。她望向海底, 暗涌里哪有半点影踪。
甲板上突然安静得厉害,只有不知名的海鸟扑下来, 一下下啄食甲板上的残羹剩饭。
“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瑟娜嗓音低低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船长抽了抽鼻子,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侄子的噩耗, 船长给人的感觉就像踩在棉花里失了重,笑得像哭, 神情带着一种犯了错的孩子的无措。
“我是今天早上叫莱伊去吃饭时,发现的信。”
船长从怀中抽出一打捏得皱巴巴的奥磅,递给瑟娜。
“这是莱茵之前预支了一年的工钱,现在他也去不了风空了,还给您……那孩子向来很懂事,从不想着给人添麻烦,他……他变成了鱼,生活在海里, 应该、应该没事吧。”
瑟娜一把将对方递过来的奥磅推回去, “算了, 这是给你的补偿。”
她听到自己说。
围上来的水手越来越多, 空气里嘈杂的音吵得她头疼,转身想回房间, 手臂却让人拉住了。
“你没事吧。”利顿道。
利顿看上去一脸担心 , 但——
她所听到的他的心声里,利顿对莱伊的死可是毫不在意, 甚至点幸灾乐祸。
“你觉得莱伊死了吗?”瑟娜突然道。
利顿愣了下,摸了摸下巴道:“没有吧,他们都变异成鱼人了,生活在海里会更舒服吧。”
她盯着利顿,记下这个人说谎的姿态。
“算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际遇,人和人相遇就像彗星划过的星痕,谁也无法保证另一个人的人生——虽然很遗憾,她却没有把莱伊的跳海的事揽到身上、或者怪罪别人的意思。
只是……周遭的人心意念嘈杂得让人头疼。
沉默了良久,瑟娜对船长吩咐道:“继续出发吧。”
“是。”船长塌背,有气无力回到船长室。
“唉……”瑟娜攥紧了怀中的荒神圣石,等待萨布丽娜的嘲讽。
直到夜深了,船又开了几百里,萨布丽娜却仍然没有出声。
夜笼罩在瑟娜身上,渐渐的,她皱起眉来,这不对劲!
与其说她了解萨布丽娜,不如说她了解自己,追根究底,她和祂就像一张镜子折射出来的两个面,许许多多的地方极其相似,这些天为了收集更多的有效情报,她没少拿摩耶的事来刺激萨布丽娜。
祂对此是有情绪的——
她完全不认为“自己”会错过这种“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嘲讽。
她对莱茵的好感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萨布丽娜。
“我可不像你这种垃圾一样薄情。”
萨布丽娜适时开口了,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口吻,一出声就是贬低,瑟娜笑了,她可不记得自己是这种没礼貌的人设。
“你在试图隐瞒什么。”她道。
萨布丽娜又不说话了。
瑟娜驻足站立,脑海里仔仔细细浮现这几天的遇到的各种人、事、物,一帧帧,一幕幕。
萨布丽娜又开始说什么,瑟娜却没再在意了,她细长的睫毛扫过眼睑,“声音不对。”
从腾阳山脉下来后,嘈杂的人心意念就有如海啸,她在其中身不由己的翻滚,所以忽略了一些不自然的事情。
“当成功收束黑夜的力量后,我就开始把识心人失控的能力压制在这艘船上,尽量不听、不想……以免陷入疯狂。”
“失控?哼。”
意识深处所传来的萨布丽娜的笑声无比吊诡。
“神就是这个样子的存在哦,这是常态。”
瑟娜没有理祂,继续自言自语,“当我只关注这艘船时,只关注让自己好过时,就忽略了很多,包括海底,包括数量。”
“萨布丽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些天的头疼——是你在动手脚。”
——当时黑夜的力量,她大部分都释放了出去,那些源质撑爆了贪婪的史瓦西,逸散在裂谷里,仅有不到一成留存在她体内。
——那是同根的源质,就算诚如萨布丽娜所说神明的特性是无物不知,那也不应该对她造成负面状态。
——如果有谁不希望她注意到什么,并有能力在她无知无觉中动手脚的话,这艘船上仅有一个。
“对于一名人类来说,人的意念确实可怖,那某种程度上具有神一样的特性……神明不可直视,人心又如何?”
“最恩爱的夫妻如果能知道彼此的每一个念头,大抵也是死于自相残杀的结局。”
“不……不可能那样。”萨布丽娜似乎说了个名字,但那语言太过古老,超出了瑟娜所能认知的程度。
瑟娜继续道:“船上仅有的海员和我那两名伙伴,因为在意,他们各种想法和念头已足以交织迭代成网让我混乱,让我感觉喘不过气,所以我没有发现,那些鱼人下海前下海后,涌入我脑海的人心意念——数量是一致的。”
“那些变异鱼人身上一开始就有东西屏蔽了识人心的能力,除了莱伊。”
“这迷惑了我。”
萨布丽娜似乎没听她说什么,自顾自陷入了某种情境里,只留下破碎、不成语调的词句,“相爱的人,心心相印,怎么可能自相残杀,自相残杀……那你又如何?你又如何!”
窥到了祂的秘密。
夜风吹拂下,瑟娜轻笑出声,一种莫测的豁达笼罩了整个人,“你当年是被谁杀死的?又或者,你杀死了谁?”
萨布丽娜销声匿迹。
“愚蠢。”
到了此刻,她终于确信了一直以来有些怀疑的一件事:萨布丽娜没有地球的记忆。
什么怎么怎么办的——
那儿早有哲人说过,论迹不论心。
夜色下她遥望星空,仿佛那样能看到水蓝色的故乡似的。
瑟娜眼中倒映着绿月的光,接着朝驾驶舱跑去。甲板上传来的动静惊醒了不少水手,他们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和船长说:
“明早返航,去把我们的船员接回来,对,就是莱伊他们。”
暗礁底下传来的感应,让瑟娜确定了自己的推断没错——莱伊他们确实就在下面。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船长的上唇哆嗦。
利顿没好气道:“一大早船就开始往回开,反复折腾近千里,魔晶矿都烧了不少,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