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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名上了年纪的法师面前蹲下去, 紧张道, “那群潜伏在柴西港的异教徒……”
“闭嘴!”
老法师眼睛里布满发红的血丝, 眼神异常凶狠,“你知道什么!不可能的, 这不可能的。”
这名平素德高望重的老法师牙齿打着颤, 肩膀不正常地抖动着像是疯了,对他的问话毫不理会, 眼睛瞪得要爆出来,不停喃喃自语:“奇点崇拜的那些疯子明明被暗哨钉死了,为什么史瓦西还会降临?为什么史瓦西还会降临……为什么神还会降临。”
山中较低平的山脊刮来一束束阴冷的风,戈尔德.唐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抬头望向上空,月亮的照耀下,不断吸入周遭事物的黑洞正在逐渐缩小。
这是怎么回事?戈尔德.唐纳没再看老法师,拉了拉魔法袍,握紧了法杖。
衣袍下,他的皮肤上浮现一圈圈小小的黑洞,宛如涟漪。
斯特醒了。
他是在上千米的高空之中冻醒的。
他睁开眼时,整座腾阳山脉在逐渐冷却凝固,从上方望下去,那像无尽海里的冰山,地脉塌陷,白烟升腾,一派世界末日的景象。
他倒抽了口冷气,差点从空中掉下去,拼命扑腾肩膀大喊救命,直到身后传来一种柔软的力量,将他托起。人类渴慕高空,而又畏惧高空,斯特脑袋木木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有各种各样的幻想在脑海里纷呈,好一会,才看到瑟娜。
少女屹立在一块石板中,晨曦的逆光里,斯特看不清她表情,只觉得她与整个世界仿佛有了隔阂,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疏离……就像神与人。
莫名的,斯特喉咙有些发干,他甩了甩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脑海里模糊的念头给甩掉。
“瑟娜小姐,这是?”他左右看了看,下意识用回了以前的称呼。
瑟娜道:“坏掉了。”
她的衣裙破了好几个洞,嫩如牛奶的皮肤上划了好几道血痕,脸上也有几道伤口,斯特不知道她说的是衣服还是什么,一时怔住了,他本该担心和焦急,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空落落的,只是木木难言。
好一会,他才出声,“啊……腾阳山脉坏掉了。”
他有点受不了自己声音里的僵硬和做作,却没法说服自己:说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是公爵大人的女儿……
那个女孩儿,也许,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掉了。自己所有的亲近、认同和期待……也许只是“神”的能力而已。
祂回头看了眼他,斯特瞬间有种自己被看透的错觉,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怎么了?”斯特感觉到喉咙发涩,接着,周围的风景急速坠落,失重的感觉笼罩了所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自己的想法暴露了。
作为人类,要怎么才可以欺瞒神明。
云烟如水追着霞光,风声呼呼地刮过耳畔,坠落的速度不断增加,斯特啊啊啊叫着疯狂挣扎,不一会,掉到海里发出碰的一声!
岸边,追逐猎物的鸥鹜受到惊吓,跳起来拍着翅膀, 呱呱大叫。
“哈……咳咳!救命。”斯特大喊,直到呛了好几口咸鲜的海水才反应过来——
他的能力就是水,挣扎个什么劲啊。
他摔得七零八落,好容易才在海上稳住身,他摸了摸脑袋,望望左右,发现他们已经跨越三四百里路到了柴西港,不远处便是他们来时的船。
斯特打了个哈哈,左手一划,粼粼的水波把他送到岸边。
他看向岸上的瑟娜有些尴尬,擦了擦头上的水珠,尽量用以往一样的态度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清晨的港口按惯例该是十分清寂,但此刻沙滩上却有不少水手瘫躺下着,一脸疲惫。斯特看向更远的地方,只见港口处一片嘈杂,神色惊惶的村民们拿着包袱、携带家口,一派逃离灾祸的模样。
“如果你也跪了一个晚上,估计也是如此。”
她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斯特不由苦笑,“那他们呢?”他望向那些村民。
“他们准备逃离这里……”
她顿了顿,低哑的嗓音传进斯特耳畔:“这也不是坏事,虽然我把史瓦西撑炸了,但谁也说不好祂什么时候又会复苏,这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斯特随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凹陷下去,地脉撕裂,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裂谷,像一条条蟒蛇。
海风卷来说不出的寒意,斯特沈默了会,才注意到瑟娜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惨白,他有些意外,忍不住关心道,“你还好吗?”
虽然他实在不确定自己的关心有什么必要。
也许是心境的关系,海浪的声音听起来越发萧瑟,斯特看见海风刮过她黑直的长发,掀起她的裙摆,但她像是迷失在广袤沙漠里的孩子,过了许久才有所回应,扯了扯嘴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好。”
斯特没想到她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就倒了下去。
斯特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多年管家生涯,让他养成了非同一般的职业素养,他下意识的一个闪身,把瑟娜护在怀中,才回过神来。
大风卷起狂狼,斯特屏住了呼吸,谨慎地观察她:少女鸦黑的睫毛紧闭,脸色惨白,像木偶,像脆弱的水晶器皿,像人类。
公爵大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怪物呢?
他顺着她刚刚凝望的方向望去,那漆黑的、犹如巨兽裂口的新生峡谷就像大地的伤疤,不停地提醒着他:怀中的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什么人类女孩,祂是虫是兽,是邪是神,你一无所知。
与其相信祂,托付理想,不如……斯特深吸了口气,抬起右手悬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他拿惯管家权杖的手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我希望我能相信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要这样……所有的痛苦、挣扎、怀疑、恐惧就会渺无踪迹,风过无痕,消散在风里。
他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远方的船上走去。
斯特怀中,他看不见的角度,瑟娜沉默地睁开了眼睛。
沿海停泊船只的港口,炼金船汩汩冒出白色烟雾,甲板上的船长甫一看到两人,便挺着啤酒肚,蹿下楼梯,迎了上来:“哎呀,我的天呀,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他瞪着铜铃似的眼睛,连连拍着胸口,喋喋不休道:“你们是不知道,昨晚出了一堆怪事,腾阳山脉发起光来,岸上的人不知道为啥,倒头韭菜似的一茬茬地跪了下来,吓死人了。”
“还好你们回来的快!”船长望了眼岸上背着全部家当、拖家带口的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色涌上脸颊,“快上船、快上船,这里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我们得赶紧出发。”
甲板上的风更大了,斯特抱着瑟娜跨过船舷,刚站稳,利顿就拎着宽大裙摆,打斜角冲过来,一把从他手中抢走瑟娜,焦躁无比,语带责问道:“她怎么了!”
她能怎么了,自己死个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祂应该也会永恒存在着。
斯特被问住了,觉得有些好笑,下意识的,他望向腾阳山脉所在的方向——那里,现在该改叫腾阳裂谷了。
斯特道:“她……应该没事。”
小姑娘的裙子破了几道口子,身上还擦破了皮,注意到后,船长连忙开口关心,“斯特先生,您女儿没事吧?如果我有钱,这时候就能拿点珍藏的高浓度莱姆酒过来给她消消毒了,那个对伤口特别好,听说王城医院的护士们都喜欢……。”
船长喋喋不休,利顿实在忍受不了他继续废话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拢好女孩的裙摆,压着嗓音凶道,“废什么话啊你!赶紧去开船,再废话,等那把大地裂开的怪物过来,就把扔你过去当饲料!愣在这里干嘛,快去做事!”
第84章 疯批救世主
“起航咯!喂!”随着水手们的呼唤, 炼金船很快开了起来。船只随着汹涌的海浪起伏,甲板变得很不好走,利顿登时有点后悔, 他不该那么快让那酒鬼去开船的。
在这该死的落地长裙阻挠下,他连几步路都走得磕磕绊绊, 这样不是办法——
自己摔跟头没事, 把她摔了,那可不成。
利顿回头想跟斯特说,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 深呼吸了口气,刚想喊人, 一双手却环上他脖子。
“你……”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
利顿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你怎么了。”
“不要喊他。”
她的脑袋在肩膀左右摆动,黑发掠过耳畔,利顿登时忘了想要说什么。
她埋在他的胸口里,声音闷闷的,有些涩,听起来就像是在哭。
这是怎么了?她在哭吗,不可能吧!脑海里浮现那场剧院大火——少女在火光中拔出长剑, 毫不犹疑的刺入肋下。
她不可能那么脆弱, 虽然这么想, 他的声音却更轻了, “你怎么了?”
她在利顿衣服上蹭来蹭去,把眼角的几许湿意抹干, 他烦躁起来, “是斯特那个王八蛋做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委委屈屈地控诉:“是我保护了他。”
他却觉得我是怪物。
“那个废物大叔。”利顿生气,为她拍背的动作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