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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可怜的眼睛,迟早会瞎。”杨飞唉声叹气地跟上。

“不会,小工程。”季淮阳幽幽地回望了一眼,两张并排放着的长椅,淡然地说:“专找,自己无法行走的。”

“爬行的变异人?”

“不,是连爬都不会爬的。”

“蠕动的?”毛宇瑟瑟发抖,脑中出现了一个恶心的怪物。

季淮阳挑眉一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咦。”毛宇紧紧跟上季淮阳,生怕后面爬出什么怪物来。

“老毛,晚上跟我走一趟。”季淮阳侧过身等他追上来。他之所以对毛宇高看一眼,是因为毛宇有自己的情怀。

他曾经是主攻变异人神经内科的医生,在全国鼎鼎大名。

毛宇双手抱在胸前,贱兮兮地说:“虽然你条件不错,但我是男的。”

季淮阳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他矮胖的五短身材,仿佛在说:放心,脱光了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被彻彻底底地嫌弃了。毛宇哀怨的小眼神,从刀削般的眼缝里瞟出来,娘们兮兮地怪哼了一声。

季淮阳拿出一根烟,又把烟盒递给了毛宇。

他点了烟,抽了一口,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圈,沉声说:“真有事儿。”

“那走吧,我今晚是你的人了。”毛宇挽住他的胳膊,钻进了他的车。

邻居家门口一个脸上带疤,头上缠着纱布的男人,正在清理墙上和地面的血迹。

那是控制器录下来的受害者。

之前听邓重提过隔壁这男人,虐待他的变异人,想必邓重是看不惯,所以才对他大打出手。

季淮阳走到他身旁站定,等待着对方开条件。毛宇跟在他身后,看着被血迹染红的拖把,有种刚下班,又被带到了另一处凶案现场的绝望和无助。

于铮一抬头,看到身边站着两个WRO成员,即使身经百战,还是忍不住眼角抽搐。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意,他把拖把放在一边,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仿佛时间都停滞了,空气中散发着让人窒息的低气压,就像是高手过招,谁先出招谁就有被看穿的风险。

于铮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季淮阳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瞳孔缩小,神色紧张,他也在害怕。

明明是自己这边理亏,为什么他会害怕?他在怕什么?在怕毛宇这身制服?

这就有点意思了。

毛宇扫了一眼于铮,一看这货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推了推季淮阳,小声提醒:“愣这儿干什么?不是要带我回家吗?”

季淮阳回过神来,既然对方不出招,那他也没有蠢到要往枪口上撞的道理。等这件事翻篇之后,他可以再细细查这个人。

家里黑灯瞎火的,毫无人气。

季淮阳把客厅的灯打开,带毛宇径直上楼。

床上侧身躺着一个男人,肌肉贲张,但缩成一团,眼中如一滩死水,毫无神采。

“可以呀,季队,都开始玩金屋藏……”

他还没说完,邓重就舒展开身体,下床站了起来,头快擦到天花板,强健的肱二头肌,坚硬的铁拳,仿佛一拳就能打死老虎。

毛宇活生生,把这个“娇”字吞进了肚里。

毛宇对季淮阳挤眉弄眼,“这……挺猛的呀,这就是你口中的大狼狗啊?”

季淮阳不搭理他的小眼神,对邓重挑了挑眉说:“他脖子后受伤了,又不肯去医院。你来帮他看看。”

邓重睡得迷迷糊糊的,季淮阳让他趴下,他立刻就趴在了床上。

“这么乖。”毛宇扫了一眼他胳膊上的控制器,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

他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根棉签,翻开邓重的伤口,仔细地看了看。

邓重疼得发颤,也没有动弹一下。

“唉,感染的挺严重,”毛宇不再嘻嘻哈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多少有点医生的范了。

毛宇打量了一番邓重,年纪轻轻这样忧郁,看来过得并不开心。这样下去,很危险。

季淮阳正要开口追问邓重的情况,毛宇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出去再说。

季淮阳从冰箱拿了一瓶饮料给他,随后陪他坐在了沙发上。

“我的事你可能也听说过,都说我是个傻逼,但是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毛宇拧开饮料瓶子,喝了一口。仿佛喝的是一口酒,眼里都辣出眼泪了。

季淮阳确实听过他的故事,毛宇以前是国家变异人研究中心的专家。后来由于爆料了巨大内幕,被行业疯狂打压。不得已,只能屈居在WRO,做个普通的小队员。

“你眼里容不得沙子。”季淮阳递给他一支烟,也为自己点了一根。

“那可不是沙子,是石头。”毛宇吸了一口,平时嘻哈哈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缕哀伤,“我无力改变这个社会,只能逃避。”

“我知道,很多人去变异人控制中心,安装控制器。可是,极少数人知道,这个东西有很强的副作用。就像你本来有一颗很好的心脏,各方面功能正常,偏偏要在上面插一根针,那你能好吗?”

“可是我咨询过医生,他说,发生副作用的概率很小。”

“屁,那里的医生基本上连执照都没有,在高昂的回扣面前,他早就没有人性了。”

季淮阳呆呆地看着他,烟已经燃了一截,他却忘记弹了,烟灰滴落在了地上。

“你的变异人,如果不强行给他安装控制器,他可以一直健康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而他现在身心都受到了控制器的影响,随时可能发生变异,现在十分危险。”毛宇继续说着,声音沉重。

季淮阳脑海中冒出了,那日的画面:

邓重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带着哀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会有副作用,还很疼。”

季淮阳呼吸一滞,心口突突的抽痛,他猛吸了一口烟,试着安慰自己,“可是那么多人,都为变异人,安装了控制器。”

“所以变异人犯罪的比例高啊!虽然你对变异人偏见颇深,我也要为他们说一句话,如果没有控制器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我可以说变异人犯罪的比例能降低80%。”

季淮阳揉了揉眉心,说:“没关系,我带他去医院取掉控制器。”

“那和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那我该怎么办?”季淮阳眼尾发红。

“放弃他吧,把他送到隔离区,让他呼吸几天新鲜空气。总比把他囚禁在这个小屋子里等死强。”

季淮阳家境优越,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他的傲气藏在骨子里,对底层的变异人,多少有些藐视。

邓阿曼牺牲后,他对变异人更是恨之入骨,毛宇不相信季淮阳会对一个变异人有多余的感情,更不可能冒着被变异人杀害的风险,将他留在身边。

所以给他提的建议,也是最适合他的。

季淮阳久久地沉默,一支烟抽完,他又就着快燃尽的烟,点了一支。

毛宇侧头打量他,季淮阳是很克制的人,平时很少抽烟,从没看见他连抽两支。

“怎么?大狼狗养久了,养出感情了。”毛宇用他的小眼睛,审视着季淮阳。

见他失魂落魄的,心里十分郁闷。这些人都是这样一个德行,折磨起变异人一个比一个人有点子,一旦变异人被玩坏了,又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

要真这么在乎,早干嘛去了。

季淮阳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好友鄙视了,他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和自责淹没了,找不到上岸的方向。

他当时为什么那样草率?真是鬼迷心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为什么不事先了解一下?明明身边就有一位专业人士,张张嘴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咨询一下毛宇?实在没想到,在网上搜一下,肯定也能发现不对头。

是他把邓重害成这样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放弃他。

“他可是阿曼的亲弟弟。”季淮阳声音苍白无力,像是对毛宇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哦。”毛宇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点了点头。难怪他会在家养个变异人,原来他是个寄托。

“他皮外伤不要紧,涂点药能恢复,关键是,控制器的针能分解出多根软纤维,连着他的脑神经、脊神经,他会易怒易躁,过于敏感,不能受严重的刺激。”

“也别尝试去拔针,轻则丢失感官,重则瘫痪死亡。”毛宇看在战友情份上,耐心地给他讲解原理,怕他傻不拉叽地带他去拔针。

“我如果尽量对他好,他情绪稳定,是不是就不会变异?”季淮阳想找到能替自己赎罪的突破口。

“理论上是这样,但谁也打不起包票。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哪能不受点挫折,再说你……”毛宇把自己后半句咽了下去,人家本来就够伤心的自己再插他一刀,不大厚道。

季淮阳每天忙工作忙得很晚,也只听他提过一次大狼狗,完全没把人家放心上,看样子是把他关在家自生自灭。

就算养条狗,每天都应该牵出去遛遛弯,透口气。他这么大个人,闷在家,没有社交,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关心,不抑郁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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