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中有情无意,杯中无酒有情。90(1 / 2)

闵生作礼告别国子监的夫子后,不假思索的径直来至假山,寻觅许久,也未瞧见易司的半点影子,询问其他嘻戏的小宫,也都回应没未见易司前来,自觉有些奇怪。

平日里,易司待在假山,就像是偷懒的小宫一样惬意,少了一些拘束,多了几分灵活,闵生又想昨夜生病一事,便心忧忡忡的往司礼监赶去,探悉一二,求个心安理得。

易司手持一把扫帚,穷极无聊的扫着垂落的片片残叶,闵生急急忙忙的走进司礼监,一见易司,笑道:“易司,你今天怎么没去假山玩?我到假山时,都没瞧见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呢,是因为今天杂物有些繁多,不得前去?”

本在游神的易司,听得闵生一唤,先是一惊吓,嗒的一声,帚离手而落,转而内心激动的笑道:“诶!四殿下!你怎么来了?”

闵生走去拾起扫帚,帚杆有些粗超,自觉有趣的扫了扫掉落的残叶,笑道:“哈哈,我是来找你的。”

闵生将扫帚递于易司手上,从衣袖中小心的取出一个精巧绝伦的木制小盅,上面雕刻着一幅美画《草与蟋蟀》附上一首《诗经》中的明篇: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双手举着停在易司面前,洋溢着笑道:“昨天,拾起小盅的时候,发现你的小盅被砸裂了几条痕,装司将军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特地叫工部的一位师傅为你专门打造了一个,你看看,可以放下司将军吗?”

闵生的话,让易司心中接连荡起一阵涟漪,细嫩的面颊也堪堪升温,很是温馨。

倏然忆起昨夜凌桀所言尊卑与话中鄙夷,抚了抚脸,不敢脸红,害怕脸红,惊慌失措道:“四殿下,你……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这里,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里脏的很,不干净,你快……回去,不要再……”

易司一语未道完,突然一个哆嗦,惊得整个人都不敢往下再言,担心一语成谶,到时可是连一点奢求也没有了,让人怎般忍受世间疾苦。

人总是要一点单薄的力量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就像一种信仰,因为内心空虚无助,需要借助虚无的神灵,来寄托一种对生的渴望。

闵生将木制小盅放在易司手中,不知其中深意,一下拉住易司,嘻嘻笑道:“易司,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在意这些,再说了,我以前不也是经常来吗?这里没什么不好的,还冲刺着满满回忆。”

易司被闵生一拉,立即心猿意马,不知所措,担心凌桀瞧见,夜间挑事,慌里慌张的推开,作礼道:“四……四,四殿下还是快……快些回去吧,一会儿曹公公来了,我又要挨骂了,而且,四殿下也未见……过有那位殿下会经常来这里……”

易司开始胡言乱语,说谎总是让他觉得难堪,一连串不存在的文字,要用一种谎言来改写,总是容易让人丢了心性,烦躁至极,讨厌至极。

闵生被易司猛然一推,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明就里,易司不停的避开他的视线,一脸做贼心虚的要逃离现场。

闵生傻傻的咬着嘴唇,感觉奇奇怪怪的,跟以前的易司判若两人,食指挠脸,困惑的喊道:“易司!你这是作何!”

刚一起步向前,探究个明白,凌桀就猝然的挡在闵生的前面,意在拦住了闵生的去路,隔开与易司的距离,不苟言笑道:“四殿下可还好啊,看起来有些糟糕啊,遇见糟心事了?!”

闵生定眼一望,眉宇微蹙,不解凌桀的突然出现,迷茫唤了一声道:“凌桀?”

凌桀凛冽一笑,故作惊呼道:“啊呀!啊呀!啊呀!啧!啧!啧!四殿下还记得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凌桀面部表情极度夸张,接近造作,闵生来司礼监几次,凌桀对于他都有一种压迫感,很少与其正面接触。

“记得。”这时的闵生应对凌桀倒还算平静,少了些功夫在凌桀身上,认为还是易司尤为重要。

凌桀似松了一口气,像也是为了同闵生搭话,才截拦他一般的笑道:“既然四殿下记得我,那就好说了。”

闵生看了凌桀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等着他发问,不禁顺着他奇怪的问道:“什么?”

凌桀知道闵生来了兴致,有意靠近闵生,神秘兮兮的低声道:“四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易司突然间不愿理你吗?”

闵生抬眸望向在角落一旁默默不语扫地的易司,易司即使慌张的看向自己,也要时不时的移开视角,说不上是何缘由,摇头道:“不知。”

凌桀却像什么都知晓明白,目不转睛的看着闵生,一下狞笑道:“因为易司讨厌你啊!”

凌桀直称用“你”,而不用四殿下,那个“你”也加重了一个声调,清晰可辨,反倒是用自己来代称,而非易司。

闵生瞳孔收缩,身体有些抖动,他不知道易司居然讨厌他,他从未对自己说过,闵生也从未感受过,紧张道:“为什么?!易司为什么会讨厌我?莫非是我惹得他生气了,可是是什么?”

闵生的举动,凌桀都藏在眼里,眨巴着眼睛,故作玄虚道:“嗯?四殿下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四殿下知道的。”

闵生被问懵了,如果凌桀所言属实,那么到底是自己的那一方面令易司心生讨厌,他真的不知道,糊涂道:“我……我不知道,易司也从未对我说过,我想不明白。”

凌桀将双手搭在闵生的双肩,出谋划策道:“既然如此,四殿下为何不亲自问易司呢,或许他会亲口告诉四殿下,他是多么多么的讨厌你,四殿下饱读诗书,

也应该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吧,我一个无名小宫,说得再怎么多,再怎么天花乱坠,形象动容,四殿下也未必会觉得我所言属实,所以,还是请四殿下直接开口问易司,为什么会讨厌你,反倒是减少了一个不必要的过程,你说是吧,四殿下。”

闵生盯向凌桀的眼睛,眼睛里尽是嘲弄,似乎是他在述说着多么多么的讨厌自己,轻松自如的放开手去做自己的事。

闵生食指挠脸,有些犹豫不决的走向易司,一瞬间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缺点,胆小,懦弱,无能,连自己都可以不爱惜自己,低声道:“易司,凌桀说,你之所以不愿理我,是因为……你很讨厌我?是真的吗?”

“诶?什么?我……”易司听了,委实吓了一跳。

他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出讨厌之情,即使闵生再怎么讨厌自己,责备自己,自己也不会讨厌闵生,讨厌一说着实是沉重。

虚假的东西,抓不住实体,灵动虚无,却会如羽毛堆积,看似轻飘,堆积如山,也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就像一斤铁和一斤棉花熟轻熟重一般。

但易司看见凌桀投来的眼神,嘴角翘起来的笑,瞬间明白一切都是凌桀安排好的,只要自己顺从就万无一失,想想也理应明白。

心下一横,显得无望道:“是!是真的!确实如凌桀所言,我讨厌四殿下,真的很讨厌四殿下,四殿下总是来打扰我的生活,总是不顾及我的感受,害我经常被曹公公打骂,四殿下生为皇子,可以无所事事,可我和四殿下不一样,我整日都忙不过来……”

闵生听易司一句一句的数落,如同五雷轰顶,昏头转向,他不知道自己在易司心中竟是这样令人生厌,慌张道:“啊!易司,我……我……很抱歉,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以后……都不会来找你了。”

“四殿下……”易司难过的低声一唤,最不愿说出口的话,却被闵生捷足先登,反而更难受,眼里充满忧伤的看向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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