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融合(1 / 1)

正午十二点,一年一度的夏祭拉开了序幕。原野上,树丛边,溪流旁,无处不回荡着蝶的古琴声,那声音温婉如玉帛,飘摇如回雪,整个远山南沉浸在琴声里,变得愈发明快而平静了。

大家保持着队形,低头闭眼静静听着曲声,蝉也来到队列中,只有当温度下降时他才需要再次拿起日笛维持高温。蝉和所有人一起屏息凝神,尝试和自己的精华做链接,这个过程要持续很长时间,直到所有精华都与主人完成链接,夏祭才能继续。

此时整个远山南只有一个人闲着,他才刚刚醒过来,以酒解酒,除去宿醉带来的头疼。叶屋里的温度也已经很高了,他不停地出着汗,床单都已经被染湿了,只好打开窗户通通风,再用凉水给自己降降温。

叶下床蹲着打开窗户,远远看着平原,他能看得见平原上大大小小生物的轮廓,在微微起伏的空气中聚起的人群,那黑得不反光的石碑,地上依稀可见的闪烁着的精华,以及远方的琴声,都映在叶浅色的半闭瞳孔中。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往脖子上给自己淋着凉水。

平原上的精华抖动着,无形的链子将精华和主人连在一起,整个过程有快有慢,蝉最先完成链接,他吹响笛子维持着温度,与蝶的琴交融着,成为古琴的背景音,它们一块让平原更平静了几分。

平原上的人们可不平静,每个人的头上都渗出汗珠来,链接极其耗神,疲劳和高温一起攻击着他们的大脑,大家顶着高温将注意力放在琴声和自己的精华上,做着不停歇的思想与精神斗争。

五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在第三个小时完成链接的蝉和还没完成的草,其他人都已陆续在《催化》第二遍奏完的时候完成了自己的链接。草的精神力实在是太弱了,大家多等了他半小时才见他松下劲来,黄豆大的汗珠摩肩接踵般从他脸上跑下去。

蝶没停下弹奏,精华都飘在石碑前的半空中,链接完成的瞬间,它们进入了同一个上下浮动的频率,好像生来就是一体的一般。大家依旧围成一圈,只是现在需要坐下来,盘起腿,睁开眼,等待着夏祭的继续。

花帮着蝶续一会儿古琴,他也会弹一些,但技拙难支,只能顶上一小会儿。蝶是要去唤起石碑中的白色轮廓——创始者,来继续夏祭的环节。蝶再次蹲下,轻敲三下石碑,轮廓一下就腾了出来,俯视着眼前的一切。其他人看不见轮廓,只听到空气中响起了毫无情绪的淡漠声音,那声音低沉而宏亮,介于男女声之间,叫人不好做出分辨。待蝶回到琴上,那声音终于是清晰起来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字字极缓慢而极清晰,配合着古琴穿过耳朵,响在每个人的胸腔里,震颤着每个人的心灵,仿佛一字一句都是人人在说一般:所有人下意识地震动喉咙,发出节奏统一的低鸣。声音延续不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仅有的一句话。在日没野际时分,那轮廓也不韬光,反而代替太阳成了新的光源,照得平原石碑附近夜如昼亮。

精华随着这句话而互相越靠越近,逐渐交融在一起,显出一种将要融合的趋势。蝉吹着日笛,从现在开始温度不能再有丝毫的下降,否则精华的融合将会受到影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蝉的喉咙跟着大家一起颤动着发出低鸣,同时笛声竟然不会受到影响,蝉数年如一日的练习使他的气息异于常人地强大,专心低鸣的人群中尚有满头大汗体力不支者,独独蝉可以一心两用,背后的甲片发出猛烈的金光,与半空中金色的蝉之精华遥相呼应,链接稳定的同时融合也非常迅速。

蝉的大脑几乎是放空的,这高强度的精神集中使他无暇顾及别的事情,全身心投入在夏祭过程中,脑子里只有创始者的那句话:“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蝶已经弹奏了数个小时了,她手指酸痛,意志也有些涣散,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塌了下来。可她的脑子却未有一刻松懈,一面巨大的时钟在她脑子里转动着,同曲声一起计算着时间,夏祭已经开始了整整七个小时了,《催化》快奏完第三遍的时候,平原起风了,一时间草飞叶走,风吹起的絮末到处乱飘,时不时吹到人们的脸上。

草偷偷观察着花,花眼神呆滞,全程跟着人群做动作,似乎什么都没想。草却对花的状态充满疑惑,花刚到平原时草就观察到他的花瓣状态比往年好上许多,这照理讲是不应该的。草时不时瞥一眼花,就连第一个环节闭眼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时常睁眼偷看,三心二意的状态让原本精神力就弱的草更加落后于整体进度,在《催化》第三遍弹奏结束时,创造者也停下了自己的低吟,所有人的喉咙登时恢复正常,半空中的精华已经合在了一起,随着风的停歇一点点落下,却突然被草液给拉停了,草还没有完成精华的融合。

天色突然大变,黑夜变得更黑了,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劈落在草的边上,划伤了草的大腿。草一下大叫起来,不停地喊疼,眼泪充满了整个眼眶,一点点被脸上痛苦的褶皱挤落下来。草液在这时瞬间完成了融合,消失在白色的精华共同体中。

血汩汩地从伤口流出,天空中依旧响着滚雷,似乎下一道闪电正酝酿着降下。草再顾不得腿上的剧痛,赶紧跟上了队伍,他刚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天空就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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