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中花 镜中月 梦中人（2 / 2）
四时最好是三月；洛阳三月梨花飞；一去不回唯少年；秦地行人忆春归
三月初七，老人们有句谚语叫“七不出，八不归.”初八是霍老头，赵锡城和杨晃商定辛承业一行人出山的日期
此时的辛承业端坐在霍赞的对面，霍赞缓缓道：“梁州那边的情况得你自己去看，至于那些人你也不要想着试图用我弟子的身份，去压服他们，不是我不愿.是做不到，军人的天职是杀敌，要想让他们把性命交给你.你就要让他们信任你，打心底认可你，人心的幽暗是没有止境的，你要走的路异于常人，所以你也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评定一个人的好和坏.好人做坏事，坏人做好事，没法去衡量。我不敢保证梁州那几个人都能一如既往，你还是要有所防备.”
说着霍赞起身走到一旁书桌，拿起一个长布包裹的物事.递给辛承业道：“去吧，万事小心.”
谢家，谢凝韵的闺房内，谢凝韵坐在七弦古琴边上，父亲谢实双手交叉在背后站在窗前，父女俩在一阵沉默后。
谢实道：“韵儿，爹现在就问你一遍，你跟爹老实说你到底喜不喜欢辛承业，爹以后都不会再问了，所以你不能说谎
谢婉笑着收回放在琴弦上的双手：“使劲摇头，没有。”
谢实将信将疑道：“如果爹跟辛承业那小王八蛋打架，你帮谁？”
谢婉信誓旦旦的道“当然帮爹啊，他学武，爹又没学过.”
谢实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他娘的去锤辛承业那小王八一顿
谢实转过身看着女儿“辛承业明天就要出山南下了。”我们过几天也要南下回建康祖父那里.”
少女微笑道：“知道了，爹.您早些休息吧.”说着起身将谢实往外推
送走谢实，少女回转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一轮皓月，怔怔出神。
夜已三更，金波澜，玉绳低转。
此时望北居小院里越发冷寂，辛承业同样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的那一点点亮光在怔怔出神。
稍顷，辛承业缓步出门，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熟悉小路上走着，一幕幕画面在脑中一一闪过，父亲走时的背影，母亲去世前的叮嘱，师傅的谆谆教诲.十四年间这个地方给了他很多.一些人一些事，嘴上不说心里怎么能不在意
就这样边想边走来到了熟悉的一处小湖边，看着湖边梨树上开出的三两朵花瓣，一时迈不开腿.便也索性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呆呆的看着湖边三两只荷叶左摇右摆，湖中央时而跃起又落下的小鱼，带起一圈圈涟漪.看着岸边一棵不知名的树，其中一条枝干斜插入水又高高上扬.仿佛又看到十三年前。
刚来这里的第二年他和赵恒还有谢凝韵的弟弟在湖里嬉戏打闹的画面，岸上还站着三个绿衣粉裙的小小人儿，一个喊着加油，一个叫喊着快上来水里有蛇，一个双手蒙眼背过身去.喊加油的当然是女侠杨花.蒙眼的是谢凝韵。
还有一位是一个叫景书的姑娘，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虽然辛承业并未曾收到过她的锦书。至于三人为何都穿一样衣服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的少年嘴角难得的泛起一丝笑意.有些人事，风物，就是这样一经想起便是念念不忘，毫无道理可言.少年不知道的是，身后不远处的路边.谢凝韵袅袅娉娉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同样的勾勒着浅浅笑意.就这样少年看水，少女看少年。
稍倾少年面带笑意转身欲走，两人四目，相顾无言，辛承业只来的及说了句：“谢姑娘。”倒是少女眨了眨眼眸向前走去两人并肩而行。
没有那种少年男女间的些许羞涩和生疏，水到渠成
辛承业笑到：“你做的糕点着实好吃.霍老头也是赞不绝口.有什么窍门吗？”
谢婉微微羞赧，轻声道：“哪有什么窍门，我打小爱吃，所以娘亲做的时候就会留心.”
辛承业点头：“难怪谢天那小子养这么好.”
谢凝韵没说话，就这么走了一会.突然说道：“听说杨花明天要走，本来准备去找杨花的，正好碰到你，想着得打个招呼.”
辛承业忍着笑，却也没说什么。
谢凝韵转头看了眼落后半个身位的少年，自己却不由笑了起来.说谎话确实不是她所擅长的，别别扭扭的，爹就从来没有被骗到过.喜欢次次当面揭穿，身后这个少年，就从来不会说破。
辛承然没有回家，而是带着谢婉往去杨花家。
两人言语，都是些闲聊，鸡毛蒜皮
例如当年辛承业送给她们三人一人一只的小鸡仔，杨花去年就给杀了吃掉了，景书走后她的那只也交给她养着.，现在都能下蛋了。
临近杨花家
辛承业刚要开口说话
谢婉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远处，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辛承业也站定，神色安静，两人所在的乡间小路在月辉的映照下，道路两旁又有古木相依.高低起伏的小路上，月色如溪涧流水倾斜向远方.道路旁小溪中有藻荇交错.松柏影也，这一幕景象，置身其中，如幻如梦。
辛承业坦然道：“好像怎么说都是错，可不说更错，最好是我自作多情了，男人被女子喜欢，没有谁会不高兴，这是人之常情，我也是，即便很多男人有了喜欢的姑娘，也故意和其他女子纠缠不清，我也不好说这就是错的.我相信很多男人以此为乐.甚至觉得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不管是对是错，可这不是我辛承业的人之长情，真那样做了，对不起景姑娘，也对不起谢姑娘你，如果是我误会了谢姑娘，是我多心了，那是最好.”
辛承业停下话头看了眼一旁的谢凝韵没什么不愉快的表情，继续道“哪怕被谢姑娘你生气，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也要把话说清楚。”
说着又撇了眼旁边少女.继续道“谢姑娘你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我都放在心里.说句不吹牛的话，哪怕景书姑娘当面，我也要告诉她，谢姑娘的那些善意，我得感恩，做人不能忘本，再过十年百年不该忘的，就不能忘记.能还的还是要还的.我当然喜欢谢姑娘，可不是男女情爱的那种.如果我的哪些言行让谢姑娘误会，让你难过伤心了.错不在你，在我辛承业，如果是这样话.那我就…我就…”毕竟只是刚刚十五岁的少年.有些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番言语，如那小溪中冲刷百年的石子，没有半点锋芒，可到底还是一块块生硬的石子就这么光着脚踩上去还是会不舒服
谢凝韵看着那个有些伤心也有些愧疚的少年.她也有些伤心
怎么见了面又会伤心呢，何况还是因为他
至于什么情爱之类的，谢凝韵并没有辛承然想象中的那么纠结.至于对错更是想也没想.她做的那些事只是她想那么做，仅此而已
我喜欢你，我爹拦不住，老天爷也管不着
我不喜欢你，你是我爹也没用
多简单的事情。
这个很懒的姑娘甚至觉得，自己喜不喜欢谁，跟那个人都关系不大
谢凝韵没将这些心里话告诉辛承业
谢凝韵安安静静的弯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问到：“如果当年受伤的是我，你会不会也会像照顾景书那样来照顾我？”
辛承业摇摇头道：“如果有那个必要我肯定会那么做.但是至于其他我不能，也不敢作那般想.”
谢凝韵双手托腮眺望远方：“这种事情上，你和我爹一样唉，一根筋，犟得很.”
发了会呆谢凝韵转头笑问到“下次见面会给我带礼物吗”
辛承业点头道：“以前不敢，现在话说清楚了.就可以了”
谢凝韵歪着脑袋秀发微垂，笑眯起一双水润眼眸，问到：“怎么就把话说清楚了？”
辛承业一脸呆滞
赶紧在心里梳理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谢凝韵笑到：“好了.不就是你不是那种喜欢我，又怕我是那种我喜欢你，怕说直白了，让我难为情，让我生你气.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对吧？放心吧，我没事.我的喜欢也不是你以为那种喜欢.总之不耽误我们还是朋友.”
辛承业点点头虽然谢姑娘说绕了点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谢凝韵道：“景姑娘也喜欢你吗？”
辛承业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摇头笑到：“不知道呢.”
谢凝韵一阵无语.转而道：“辛承业，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你才十八唉，为什么不多为自己想想呢？”
辛承业只道：“十九了”其余的他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谢凝韵缓缓起身缕了缕下摆道：“行了，就这样吧.突然有点饿了.我去杨花那找点吃的，你回去吧.”
辛承业点点头：“哦！”了一声.转身往家走去
谢凝韵看着少年消失在夜色里，也自顾自往回走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
谢凝韵回到湖边，一阵春风拂过，仰头看去片片淡白色梨花缓缓下落，思绪万千，低头伸手掬起一捧湖水
湖光春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