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0(2 / 2)

  “几日前我躺在街边,潦倒更甚于今,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嘿嘿,小道自有识人之术。”木昧伸出一根细瘦手指,故弄玄虚地摇了摇。

  如此,第二个问题算是解决,至于第一个,总归木昧也没打算听他的意见。

  此时的宁逊,万事都无可无不可,任魔修主张着进入幽都也便罢了,只是秉性正直,终不愿混迹其中,便留在客栈,由木昧自去办事。

  调息已毕,左右无事可做,他起身向窗外看去,幽都永夜之中,灯辉灿烂的街道楼阁绵延无垠。魔修纵欲狂欢,这座鬼城幻景迷离,处处皆是穷奢极欲的金粉高楼,舞乐歌吹沸反盈天,大抵因幻术不须劳费金银,遥遥一望,竟比人间还热闹几分。

  光海斑斓,倒映入宁逊漆黑眼瞳,他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他生在茅屋荒野之间,此后半生,跟在那人身后时,仿佛也曾有繁华盛景掠眼而去,回头想来,却往往是与翠竹青山、冷瀑孤剑日夜消磨。

  而今脚下灯火粲连,如能给人飘浮空中的错觉,恍惚中此身似也化作无根之蓬,从此只能逐风而转……大千世界,虽无处安身,总是难免感到惶恐,可不再注视那个背影之后,眼中的风景真是辽阔。

  幽都虽无日夜,按照人间时辰,却也该将近子时。他趴在窗口,连灯都没吹,就不知不觉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门响。宁逊觉浅,一碰就破,醒来发觉烛火已熄,手边搁着个方正的布包。

  窗外明亮如昼,其实不须点灯也能看见,睡意一瞬褪净,他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布包,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踌躇片刻,仍伸手去拆,只见一张纸条滑落,上头几个丑字:看不看随你。

  宁逊闭一闭眼,仿佛能听到谁叽叽窃笑,磨磨蹭蹭将那薄本子拈出来,睁一只眼飞瞥——封皮倒是干净,颇风雅地写了一行书名:暗浪鸣琴筑。

  宁逊手按着书皮定了定神,深感道心坚毅,又飞瞥一眼,心说这么文绉绉的书名,谅必是书生之流编造的酸文,看一眼倒也无妨……若是不看,却也不能说……毫无好奇。

  决心一下,信手从中翻开一页,也不知为何心虚,竟不敢点灯,便摸着黑模模糊糊地瞟,当头是“翠郎贴耳哄道,心肝儿乖乖……”心肝俱一咯噔,眼珠燎着似的往下跳,又见“雪臂蜂腰”“如酥似蜜”,慌不择路,却撞上“狂蝶采花”“津津有声”……

  宁逊蓬地将书一扣,只觉满眼金星直冒,两颊涨得发烧,深吸口气,将那书册望窗外一丢,手指便要往眼里插,触着滚烫的眼皮,却终于停住。

  半晌,他猛地拉起外衫蒙头一裹,在榻上摔成一颗虾子。

  可怜前半夜清静心绪尽给搅个无踪,只恐……还有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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