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用客将而不用辽将42(1 / 2)

魏忠贤听了,不禁便道,“皇上的话,奴婢听得明白,皇上且放宽心,奴婢记得,这袁崇焕是天启二年到京述职时,因御史侯恂的举荐,才得以升任兵部职方司主事。”

“而毛文龙呢,他是天启元年就出了海了,袁崇焕出关之后,压根儿就没有见过毛文龙,这两人虽同在边关,但迄今为止都还没碰过面呢,走大街上迎面见了都不认识,怎么会因为袁崇焕在奏疏中提了一句‘移镇’,就生出许多矛盾来呢?”

朱由校怏怏道,“那先前的几任登莱巡抚,在正式就任前,也都没有见过毛文龙啊,他们与东江交接,全凭咨文往来,结果不还是一个个都跟毛文龙翻了脸吗?”

“再者说,毛文龙虽然在宁远一战中没有成功牵制奴酋,但这并不代表东江镇就毫无牵制之力了,不管怎么说,毛文龙在辽南敌后,总还是起到招纳辽民,策反降官的作用的,这个作用是绝对不能否定的。”

“让毛文龙建立东江镇,是朕当年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这袁崇焕连去都没去过东江镇,要是单凭他一句移镇,朕就点头首肯,那毛文龙必定不服,说不定还觉得袁崇焕讽刺他牵制无功。”

“所以移镇东江一事,必得让大家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不要弄得好像辽东的事都是他袁崇焕一个人说了算似的。”

魏忠贤忙道,“奴婢观袁崇焕疏中言辞,倒并不见讽刺之意。”

朱由校一敛形容,道,“这是不是有讽刺之意,也不是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的,袁可立当登莱巡抚的时候,算得上是秉公守法了罢,可最后呢,还是因为满浦、昌城之捷后为毛文龙表功的事,不得不连上七疏辞官了。”

“这登莱巡抚一职,朕还可以想法儿调开去,可袁崇焕的这个辽东巡抚,朕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所以这移镇的事,是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满浦、昌城之捷发生在天启三年,当时毛文龙为这一大捷上疏表功,在奏疏中说自己的东江军“兵不满千,未交一战,不遗一矢,而使虏自相践踏,其被炮死者二万有余,马之走死者三万有余,止余真夷二万”。

尔后,当时的登莱巡抚袁可立奉旨核查他的战报和军饷,最后认为毛文龙报出来的数字不可考证,因而惹得毛文龙不快。

就在这时,朝中忽然冒出来一批言官轮番恶意攻击袁可立,将袁可立和毛文龙之间的冲突给扩大化了,以至于皇帝不得不下旨切责,对袁可立和毛文龙双方都加以安抚。

袁可立认为毛文龙的存在事关明金战争大局,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替代的,最后是自己选择了“功成身退”,连上七疏辞官。

但是客观而言,袁可立与毛文龙当时的争端并没有严重到影响战局的程度,袁可立无论是在职还是去职,都秉公执政,一切以大局为重。

他甚至在卸任登莱巡抚一职八个月后仍在为毛文龙上请功题,从来都没有过要公报私仇的想法。

不过假设袁可立是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有识之士,那么毛文龙在满浦、昌城之捷中吹嘘夸耀战功的事情,就并非是子虚乌有。

毛文龙为袁可立要核实东江镇的兵员粮饷而感到不快,就并非是因为袁可立要故意刁难毛文龙,而是东江镇的军饷数额确实出了问题。

皇帝此时用袁可立去职一事举例子,其意显然是指袁崇焕与毛文龙这二人都不能轻易撤换,必须小心对待,以安臣心。

朱由校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再者,毛文龙在海外逍遥自在惯了,朕陡然要让他移镇,他还未必肯呢。”

魏忠贤堆起笑容道,“怎么会?倘或朝鲜人不再像以往那样支持东江镇了,那毛文龙移去了近海,不是更加安全一些吗?”

皇帝摇头道,“不对!我朝有重文轻武的祖制,毛文龙若移去了近海,他就只能屈居于袁崇焕之下,连同他的东江军,也只能跟着受其发落调遣。”

“毛文龙又岂会轻易甘心从说一不二的总兵,一下子变成辽东文官的门下走狗呢?所以朕这么做,也是想让众臣好好劝劝毛文龙,让他顾全大局才是。”

明中期之后,由于承平日久,整个大明已不止是“重文轻武”,而是逐渐形成一种“崇文黜武”的局面了。

毕竟官僚体制的根本逻辑是,谁在官僚体制中的行政权力越大,谁在日常中所受的礼数级别就越高。

这明初大将提兵,朝廷所设巡抚都御史,不过只是赞理军务而已,但到了明末,无论是用兵机宜还是赏罚之权,皆受制于兵备、巡抚、总督,总兵一类的将官已是毫无决定权。

于是到了战场上,就相当于是总督、巡抚、经略担任主将,总兵则沦为辅佐之职,且晚明的总兵、副总兵职位,并非像明初一般论功行赏,而是凭借袭荫。

武将们为了继承祖荫,升官得擢,不得不讨好文官,文官掌握了武官的人事考察权,地位自然更加优越。

就连戚继光这样的一代名将,给张居正投帖送礼,也要自称“沐恩晚生”、“门下走狗”,其余参将,更自不必多言。

到了天启年间,莫说总督、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就连知府、知县一等的低级文官也能对寻常武官呼来喝去,绝无客气。

冯铨看了魏忠贤一眼,生怕毛文龙人还没移驻近海,就给皇帝留下一个“单方面不服从调遣”的坏印象,闻言把话头往袁崇焕身上引,“即使毛文龙不愿曲意迁就,袁崇焕总还是颇识大体的。”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东江军若是与关宁军合并了,那袁崇焕不正可以多向皇上您要粮要饷吗?”

“何况眼下关宁锦防线又正值用人之际,袁崇焕虽然性子急躁,又爱争强好胜,但也理应欢迎毛文龙移镇才对。”

朱由校叹气道,“但愿如此罢!……也得亏如今的关宁军并非是由袁崇焕他一人说了算的,否则就算他能凭着东江军多申请一点儿粮饷,怕是也都紧着他手下看重的那几个将领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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