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里的一粒沙(第十一章)11(2 / 2)

老四的目光移到见诲脸上,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表情,又看向端着油灯的见训,眼皮缓缓地合上,又睡了过去。

豆大的泪滴从见诲的眼里滴落下来,没有哭声,只有上下跳动的火苗和上下跳动的身影。

“叔叔!”稚嫩的声音在寂静中是那么的响亮。

“嗯,尚文,再喊一声。”喜妮轻声说。

“叔叔!”

见训拍了拍见诲的背,说道:“先吃饭吧,你侄子叫你呢。”

两人来到外间,见训指着喜妮对见诲说道:“你嫂子喜妮。”

见诲赶紧冲喜妮点头,说道:“嫂子!”

“欸,”喜妮应道:“你可能不认得我,那会你还小,但一说我爹,你就明白了。我爹就是曹东山,唉,提起我爹,我这心里就愧疚,见诲,我爹对不起你……”

“嫂子,”见诲打断了喜妮的话,说道:“你可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对,怪我太贪玩了,光顾着听戏呢,给义盛昌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姑夫也是一时着急,而且,我出走也不是因为姑夫打我骂我,好歹我也是个大小伙子,打两下骂两我句的我也没那么娇气。我就是怕爹知道后生气,那时我也小,不知道为啥,就是害怕爹对我失望,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我宁愿去死都不能让爹丢面子。当时我就一个想法,赶紧挣银子,啥时候把这损失还上了,啥时候再回家,不能让爹欠别人的人情。”

说完,见诲从条几上翻开包袱,露出白花花的银子,“我这几年省吃简用,已经攒了一百两了,再有个一两年就能还清。嫂子,这一百两银子你先替我还给义盛昌,剩下的我攒够了再还。”

听到这里,喜妮被见诲的善良和要强感动了,“呜”的哭出了声,“这银子我不能收,义盛昌早不是我家的了,我舅舅死了,我爹也不干了,回长治了。而且你也是受害者,是被那个李家人给讹诈了。你不用赔,你应该早点回家才对啊!”

小尚文看到娘哭了,也跟着哭起来,还用小手帮着娘擦眼泪。

见训把油灯放到桌子上,从喜妮怀里抱起儿子,说道“见诲回来了,这是这几年家里最高兴的事,你看你们一个个哭的,从见诲进门就没住过。好了好了,都高兴起来,咱们准备吃饭。”

喜妮站起身来,勉强笑着说:“你们先吃着,我去炒热菜。”说罢出了屋。

等喜妮端着两盘热菜再进来时,小尚文已经坐在见诲的腿上,好奇地看着叔叔哼戏,还不时咯咯地笑着。

“来,尚文,娘抱着,让叔叔好好吃饭。”喜妮把菜放在桌上,抱过尚文。

“人齐了,咱们一起喝个团圆酒,喝了咱边吃边聊,让见诲说说这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见训端起杯子说道。

一家人喝了酒,静静地听见诲讲着这四年来的经历。

那年曹东山在气头上打了见诲一巴掌,见诲又自责又害怕,从铁行会馆出来后,越想越难受,更担心曹东山会把这事告诉爹,爹是个好面子的人,肯定会赔偿曹东山的损失,见诲最怕爹失望,便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凭着自己的努力来弥补过错。可见诲除了唱戏,别的啥也不会,更何况在义盛昌自己只是个学徒,除了管吃住一文工钱也没有。

见诲来到川店门口,仿佛已经看到伙计们嘲笑他的那一张张脸,见诲觉得自己往后也没法待在义盛昌了,便没有回货栈,径直沿着潭沟街往西走去。见诲出了城,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上了城西的莲花山。莲花山不算高,见诲坐在山顶俯瞰着山脚下的获鹿城,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停地胡思乱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是人间四月天,和风丽日,见诲靠在石头上半躺着,暖洋洋的晒着太阳,那种舒适的感觉一点点地驱赶着烦恼,不一会那嗡嗡乱转的脑袋便渐渐停歇下来,意识就像水汽一样蒸发了,见诲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当见诲醒来时,太阳已经翻到了山的另一边,风也渐凉,见诲听到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这才皱着眉头,发起愁来,一天了还没吃东西,人饿了也就顾不得想别的事情了,见诲本能的下山往城里走去。

见诲顺着太平河又来到了西关,穿过嘈杂的商贸集市,身无分文的他看着街两边叫卖熟食的店铺摊贩,馋的直咽口水,一直走到了十方院门口,这里清静了许多,见诲才停下脚步,他实在走不动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便在十方院门口找了块干净的石板坐了下来。

夜幕降临,准备闭门的道士发现见诲还坐在门口,便问他为何不回家,见诲只好谎称自己是从山西流浪而来,无处栖身,道士这才禀告住持,暂时收留了见诲。

见诲在十方院里做了三个月的道童,天天扫地打杂混口饭吃。这天,忽然有个姓封的老道长问见诲,想不想回家,见诲也不知道老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不想在这道观里待下去了,便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老道长带着见诲跟住持告了别,出城一直向南边走去。老道长精通医术,还擅长看风水算命运,一路上靠此挣个盘缠,两人遇道观便吃住道观,没有道观便借宿人家。走了半个月,两人来到河南彰德府的涉县,这里有个有名的道观娲皇宫,老道长对见诲说要拜访这里一个曾经的老道友,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住到娲皇宫的那天晚上,老道长情绪有些低落,跟见诲说,不在这里多住了,明天就走。见诲便问老道长,接下来要去哪里?老道长看了一眼见诲,说准备送见诲回家,去高平县的建宁村,见诲吃惊地望着老道长,老道长神秘地笑了笑,给见诲讲了此行的缘由。

原来封道长年轻时曾是济南府的秀才,他的老师是当地有名的塾师朱延嗣,朱延嗣与内阁大学士胡中藻交往甚密,乾隆二十年,胡中藻因“文字狱”案被满门抄斩,朱延嗣为避风头归隐家乡,做起了传道授业的教书先生。乾隆二十七年,朱延嗣的一个弟子考中了举人,那人备了厚礼,约了同窗的几个秀才到朱延嗣家中谢师,朱延嗣也非常高兴,摆下家宴庆贺,那天师生六人尽兴畅饮,酒意盎然之际,每人都即兴做了首诗赞扬恩师,朱延嗣品论这些诗时提到了胡中藻的诗句,进而批评起清朝以来那些荒唐的文字狱,学生们也都慷慨激昂愤愤不平,最后朱延嗣竟拿出一本私藏的胡中藻的《坚磨生诗抄》,这把学生们吓了一跳。第二天,这个举人怕连累了自己的前程,便去找封秀才商量,欲将此事告发,封秀才也怕的要死,待那同学走后,赶紧找恩师商议,朱延嗣后悔不迭,知道事已泄露必死无疑,遂让他们几个学生各自逃命去,自己来承担罪责。其中一个秀才觉得一本书而已,且不是自己所藏,牵连不到自己,不至有多大罪责,没有与封秀才等三人逃亡。

封秀才三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拼命奔波,后来辗转来到获鹿的十方院,隐姓埋名做了道士,他们还是不放心,过了一段时间,另外两人又躲到别的地方去了。二十年过去后,他才知道,当年朱延嗣和没走的那个学生都以私藏禁书、妄议朝廷的大不敬罪被砍了头,而自己的那两个同伴一个去了涉县的娲皇宫,一个去了高平县的济渎庙,而告发他们的那个举人做了知县。

又二十年过去了,这三个曾经的秀才如今都成了风烛残年的老道士,这个封道长便想在有生之年和另两人见上一面,当得知十方院收留的道童是高平县人氏的时候,封道长更是打定了携此道童云游一遭的主意,哪怕死在路上也要了却这一心愿。

而今日当他们来到娲皇宫时,封道长才得知这个曾经的同窗已经于一年前羽化了。

辛见诲只觉得老道长像是在讲戏文,只是见诲可不想回建宁,他心里琢磨着得找个机会自己偷偷跑掉。

次日,他们从涉县向西便来到毗邻的山西潞安府的黎城县,路过县城时,见诲听到了熟悉的东府戏的声音,趁着老道长上茅房时,见诲便不辞而别了。他找到了戏班,那是潞安府的三义班,班主看他唱功还算扎实,便收留了他。这三义班的唱腔属于潞府派,风格更加的豪放,而见诲从小跟师傅学的是泽府派,风格稳重委婉一些,因此常常被三义班的师傅指教纠正。

见诲在三义班唱了一年,虽然已经可以登台扮配角了,但他总觉得唱起来有些别扭。有一次在长治县城演出时,凑巧鸣凤班也在这里唱戏,见诲便告别了三义班,跟着鸣凤班走了。

见诲就爱唱戏,来到鸣凤班那可真是如鱼得水,唱起戏来就像着了魔,完全投入到戏里的人物中去了,他结合潞府派和泽府派两种唱腔的特点,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两年多的时间,见诲已经能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里唱主角了,有时唱一天就能挣上一两银子,见诲算了算,自己再唱一年或许就能赔清义盛坊的损失了。就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候,在泽州知府的宅子里遇到了凤仪,凤仪让他无论如何赶快回来,见诲这才回到家里。

“娘,其实我那唱功在戏班里绝对属一属二了,只是戏班里也得论资排辈,我资历浅,很多角儿轮不上,要么我挣的银子更多。”见诲开心的说道。

“唉!什么挣多挣少,什么金榜题名,如今娘看透了,什么都比不上咱一家子团团圆圆地坐在这里,这心里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

三年过去了。

在炕上躺了七年的老四终于去世了,初春的黎明,寒风料峭,在村外山冈上的辛家坟地里,见训兄弟俩正在给爹烧七七纸,荒寂的山野上昏蒙蒙的,烧纸燃起的熊熊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那燃尽的纸灰打着旋飘向空中,飞往那未知的世界。

见训和见诲在爹的坟前磕了头,往坟前敬了三碗酒,二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哥,你也不去考举人做官了,而我要一辈子唱戏了,你说,爹会不会对咱俩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见训苦笑着说道:“见诲,你说爹去了那边见到咱爷爷,咱爷爷对他会不会失望?”

见诲也笑了。

“哥,嫂子说,你们打算接手义盛昌?”

“哦,义盛昌的王掌柜年纪大了,这几年的生意也不太好做,王掌柜不想干了,你嫂子不想让义盛昌的招牌倒了,让我拿主意,我又不懂做买卖,况且家里也没本钱,就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哥,我把这些年攒得三百两银子给了嫂子,我说这是我欠义盛昌的,不还我心里总是像有块石头压着,我不想一辈子亏欠别人。”

“你嫂子接了?”见训有些意外。

“嗯,不过,嫂子说算是她借的,以后赚了钱一定还我。”

见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见诲接着说道:“还有,哥,往后做生意你、嫂子和尚文你们不要分开,一家子都去获鹿吧,家里由我来照顾娘。”

“你不去唱戏了?”

“唱啊,不过不去凤台了,就留在咱建宁。如今我师傅成了咱村戏班的班主,想让我回来给他做台柱子,我答应了,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鸣凤班我是凤尾,在咱村我可是鸡头,以后就在师傅的戏班里唱,什么多挣一个少挣一个的,高兴就好。”

“唉,我这个当哥哥的,除了教书,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家多亏了你和你嫂子,以后你们想做啥不用问我,我相信你们的选择都是对的,我支持你们。”见训说完瞅着爹的坟,释然地说道:“爹,你看,我们没按你的想法活,这不过得也挺好吗?”

这时,一轮火红的朝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照耀着起伏的原野,天地间冬藏的万物无不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里,那孕育了无限生机的种子,即将迎来这蓬勃而发的春天。

“哦,对了,哥,还有一件事,我师傅想让我做他的女婿。”见诲一边挠着头一边嘿嘿地笑着说道。

……

三十年过去了,见训一家子早已在获鹿扎下了根,他们在铁行会馆附近买了一处宅子,过着平凡而恬静的生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年届花甲的见训揣着手,坐在门外的南墙根,一边晒着冬日熙暖的阳光,一边教孙子背《三字经》。见训念了三遍,小孙子也不答理他,转身跑回了家里,见训吹了吹花白的胡子,自嘲道:“三十年了,我都忘记自己是个秀才了,可也奇怪,我不想做秀才,却偏偏希望这个孙子能做个秀才。”见训正自言自语着,那顽童却推着个滚环跑了出来,“唉,这孩子跟他爹一样,不是个读书的料哦!这世间的事,总是事与愿违吗?罢了,‘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命之所无奈何’,顺其自然吧!”

忽然,从远处传来“叭哒、叭哒”的马蹄声,很快路上驶来的两驾马车就映入眼帘,只见马车渐行渐近,而那顽童却只顾低着头推着铁环跑,见训见状赶紧呼唤孙子靠边停下来,可那顽童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吓得见训起身就要去拦抱孩子,却因站立过猛险些晕倒,等那驾辕的发现孩子时已近在眼前,急得他全力勒住了马,险些人仰马翻,见训急忙跑过去抱起孙子,气得那车夫直冲着见训大骂起来。

“住口,你家老爷早死啦,哪来那么大的威风!”一个妇人的呵斥止住了车夫的责骂,那妇人边说边扶着车夫从车厢里下来。

见训看那妇人虽然衣着华丽,却形如枯槁,面如死灰,骨瘦如柴的身子架在那双尖尖的小脚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见训赶忙上前赔不是:“抱歉、抱歉,年纪大了,一个不留神没看好孩子,没惊吓到你吧?听口音,你也是山西人?”

“见训?!”妇人向前探着身子,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见训,“你是见训吗?”

“你是?”见训疑惑地看着妇人。

“真的是你?我是凤仪啊!”妇人说道。

“啊?你怎么?怎么老成这样了?我都不敢认了!快、快,来家里来,来家里喝口水。”见训上前扶住凤仪,一同走进院里。

“老婆子,家里来人了,你去看着孙子。”见训冲着屋里喊道。

“知道啦。”屋里传出妇人的应答声。

凤仪听出那声音是本地人的口音。

随后从屋里走出一个妇人,那妇人微笑着冲凤仪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凤仪进屋落了座,从屋舍家当看得出这虽不是富贵人家,却也算殷实,屋里的摆设朴实而整洁,见训沏了茶,端到凤仪跟前。

“武夷山的正山小种,我那儿子从铁行商会的会长那里拿的。你喝,我喝白水,这么多年一直喝白水,习惯了。”见训说道。

“刚才那人?”凤仪试探着问道。

“哦,杨氏,获鹿人,十五年前喜妮因病去世了,后来商会的会长撺掇着给续了弦,人也挺好,憨厚老实。”

凤仪听了点了点头:“嗯,老了还是有个伴好。”

见训探身往门外望了望,向凤仪跟前凑了凑身子,指着自己的心,小声地说道:“她还在这里,十五年了,非但没有忘却,老了老了,反而更加得想念,就想着早点儿去和她团聚。”

“你啊,一辈子都没变,有一颗赤子之心。”凤仪说道。

“是啊,‘此心安处是吾乡’,我那心只有放在喜妮那里才安稳,喜妮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故乡,如今我都不知道故乡在哪儿,获鹿不是,建宁也不是。

“唉,不说这些了。对了,你怎么到获鹿来了?”见训望着凤仪不解地问道。

凤仪叹了口气,把茶碗捧在手上,说道:“我那老头子半年前死了,如今要跟着儿子回山东老家,碰巧从这里路过。人这辈子真是一眨眼的工夫,回首小时候在建宁时的往事就跟做梦似的,我嫁到陵川后,还时常回娘家看看,五年后,我那夫婿升了官,我跟着他先到了江西,又到了河南,最后回到了太原府,他在那里做了同知,虽然我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可整天却无所事事,我那夫婿每到一地都纳房小妾,从来都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那儿子也不争气,吃喝嫖赌哪样也不缺,这几年兴起了抽大烟,那爷俩抽,我也跟着抽,我知道那大烟不好,可这心里实在空虚,那东西上了瘾根本戒不掉,管他呢,抽吧,抽死拉倒,反正有花不完的银子。”

凤仪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茶还不错。哦,我还是在陵川时听说你们一家子来获鹿做生意了,没想到你们还真在这里安了家。今天听管家说进了获鹿地界,我就一直掀着帘子张望,我就感觉冥冥之中,老天爷会让我临死之前再看你一眼。不巧还真在你家门口碰到了你,也算是心诚则灵吧。”

“嗯,命中注定吧!”见训笑了笑,说道:“年轻那会儿,我活在我爹和全村人的瞩目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心想得就是逃离建宁村,到一个没人认得我的地方,后来,稀里糊涂的我就被喜妮带到了获鹿,在这个没人认得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了一辈子,这辈子没有中举做官也挺好。”

见训说完,忽然觉得最后一句话好像有人说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晌午就在这儿吃饭吧,我让儿子买一炉缸炉烧饼,咱们烧饼捉肉就鸡蛋汤,简简单单地吃一顿。”见训接着说道。

“不了,”凤仪扭头凝视着见训,深邃的瞳孔里飞速地闪跃着过往的时光,终于画面定格在一个年轻后生的脸上,那眉目清秀,神采飞扬的脸清澈地倒映在瞳孔上,对着见训笑着,笑着笑着,那须眉就白了,皱纹也爬满了,渐渐地,那张脸模糊了,化作一颗泪滴盈在眼眶中。

“该走了,回老家,回那个从来没有回过的家!”

两年后,鸦片战争爆发了,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大清王朝的国门,洋火、洋油、洋钉那些机器生产的廉价工业品伴随着鸦片一起涌入中国市场,将手工作坊为主的小农经济冲击的支离破碎。在侵略者疯狂的掠夺中,中国彻底地沦为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那个曾经辉煌了两百年的建宁村从此衰败没落,而随着光绪三十三年正太铁路的修通,获鹿的旱码头也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们都如当时中国无数的农村一样,沉入那贫穷与黑暗的百年之中……

(四)

“非走不可吗?”

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妈打心里还是不想让儿子去。

“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获鹿太小了,我可不想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

辛子鱼专注地划拉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头也不抬的说道。

2023年12月6日于获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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