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忘川，摆渡人（2 / 2）

“呵呵，不错。“不想让孟婆伤心，她颤颤巍巍地竖起大拇指，强颜欢笑。

珂颜对着他们二人作揖，俯身深鞠了一躬，然后朝着船家的方向走去。

轮回转世，必须要坐船渡过忘川河，决心忘记前尘，再跳入轮回之境，才可以成功投胎，至于做人还是花草牲畜，全凭个人造化。

珂颜走近船家身侧，因为听了他的悲惨往事，不禁严肃客气起来，礼貌说道，“船家，在下珂颜，可否稍我一程？“

船家的斗笠实在太大，即便珂颜走近，仍看不见对方的面孔。她有那么一丝自私的希望，船家便是她前世遇见的那人，在忘川河徘徊几百年等的人是她。

一时把持不住，趁孟婆汤还未起作用，突然屈膝侧头，想看看笠帽下的脸。怎知不看还好，一瞧吓一大跳，帽子底下的不是一张脸，已经是个腐烂得仅剩下骷髅骨的头颅。

那一瞬间，她倒希望此人不是他，并不是嫌弃他变成骷髅，而是这样苦守一个人，太傻了，她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做。

虽然震惊非常，但她表情转瞬即逝，不敢表露出来。

“冒犯了。“珂颜随即作揖道歉。

船家操着一副嘶哑低沉的嗓子，“无妨，是我吓着姑娘才是。“

他在冥界如此之久，竟然有着冥族所没有的高贵清雅气质，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虽已化作白骨，但珂颜敢肯定，他生前绝是不凡之辈，从体态到言谈皆彬彬有礼，气度非凡。

她好奇发问，“船家在此处多久了？“

“应该六百年有余了，有些记不清楚，抱歉。“他边摆动船桨，边搭话。

六百年！与他认识至今，大概也有六百来年了，竟是如此巧合！

“今天的彼岸花很美，姑娘喜欢吗？”他没有眼珠子，无法靠眼神传递快乐，唯有并拢五根阴森森的白骨，向彼岸花的方向抬手。

没想到他还是个风趣之人，即便身处异地，处处受排斥非议，仍不忘欣赏路途的风景。

“你平日里摆渡也与亡灵这般说笑解闷，聊聊花草？“或许是在意，所以试探道。

怎知他却说，“几百年来，仅此一次。”

“为何我有如此荣幸？”

“你和乘我船的客人不同，有着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虽然我记不清生前的故人，但你和她很像，心无尊卑，可她还会反抗权势。”他试图抬头看她的脸，可斗笠实在太大，也不知有没看清。

由于他没有皮肉，脸上看不出微表情，却能感觉到船家对故人的思念，珂颜猜测正是阴葵口中的，他那位莫须有的妻子。

“您谬赞了。”珂颜客气道。

船划偏航行轨道，朝着河边的彼岸花驶去。船家伸出阴森可怖的五指，扯下一支灿若凝血，妖艳鬼魅的彼岸花，动作十分缓慢，转身将花献上。由于些许激动，欲加快扭转速度，骨头发出“咔咔”响声，珂颜都担心他六百年的老骸骨就此散一地。

珂颜接过他递来的花，细细端详，在手中把玩晃动。“明明红色一朵怪喜庆的，偏爱长在亡灵之地，瘆得慌呢。”

“花叶永无相见之日，在我看来，是凄凉且无奈，互相折磨，留一断肠人朝思暮想，恨别离。”像在诉说他的经历。

听完他这番话，珂颜努力想重忆前世与殿下之间的旧事，可记忆零碎，断断续续，她使劲儿锤了下脑袋，头疼欲裂，想必是孟婆汤起效果了。

疼得直躺船板上打滚，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解。

船家见怪不怪，任由她大喊大叫，直至她冷静下来，一言不发之时，方说，“看来姑娘牵挂之事不多，轮回之境定能顺利通过。“

孟婆汤发作之时，记忆会被撕裂，头脑一片空白，叫人痛不欲生，不仅是身体的疼痛，精神也遭受严重打击，达到忘我之境。

而这种疼痛，船家又怎会不知，孟婆汤的滋味无人比他更清楚，每当喝完，他的意志都与药效作斗争，一遍遍告诉自己绝不能忘，不可在见到妻子时认不出她来。

船终于靠岸，在船家的引领下，珂颜来到轮回之境入口处。

“感谢船家。“珂颜再次作揖，然后轻轻叹息，自言自语道，“唉，命里无时莫强求。“

前尘往事如烟，她与那位殿下的旧情，由此话落地之时，烟消云散，无从追忆。

决然回首，跳下轮回之境。

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如当头一棒，船家突然回想，生前陷入夺帝困境，他不愿手足相残，争权夺利，那时他的妻子曾安慰他，过好我们的小日子，不强求命中的虚无。

方才那人，难道是她！

他的小圆回来了！

他大肆讥笑，疯狂且放肆，是他生为皇子所未有过的。

认出来了，可这一切都太晚，他居然眼睁睁看着她跳下轮回之境。

悲痛欲绝的，毅然忘记所有，跟随他的小圆转世。

这次说好了，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