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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梁泊言说什么,他就仰头喝了一半。

“你不是酒精过敏吗?”梁泊言没反应过来,问他。

“忽悠别人的。”李昭说,“今天突然想喝酒了。”

梁泊言还记得刚才的事,没明白梁泊言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消了气,还喝上了酒。李昭却先注意到他的耳朵:“又换了个耳钉吗?”

梁泊言摸了摸耳垂:“啊,刚刚在一个银饰店买的。”

是刻着莲花纹路的银耳钉,但放在现在的梁泊言身上,居然并不突兀。

他又从桌子下面塞给李昭一个盒子,说:“我想买两个,但你又没耳洞,就买了个同款的。”

同款的戒指,放在李昭的手上,就显得很奇怪了。梁泊言看着也觉得别扭,让李昭还是收起来。

“你现在可能需要袖扣领带夹什么的了。”梁泊言说,“适合有钱人。”

但李昭还是拿出来试了试,无名指戴进去有点宽松了,中指刚好合适。

梁泊言说:“不要竖中指。”

李昭又把手放下来。

梁泊言问:“你干什么呢,是不是喝醉了?怎么还在哼歌。”

不仅哼歌,还哼的是粤语歌。

“变幻人生是避无可避。”他听到这样的歌词。

命运像彩票一样创造奇迹,也让人变成倾家荡产的赌狗。

李昭从来没想到,人渣遍地的娱乐圈,居然会有人管编剧的私德。

想来还是因为他一时手贱接了烂摊子,在这个人人害怕被艳压的时代,虽然李昭改的剧本都是副线,与男主毫无关系,但听闻男配找了李昭掺和之后 ,男主角那边还是炸开了锅。

但男主好歹是个1.5线,也没有罢演这么幼稚,而是选择了另辟蹊径,团队翻出之前的新闻,借着营销号和小号爆料,就开始传李昭的黄谣。说来说去,依然是李昭利用自己大编剧的权力,把剧组变成了一个大妓院,爬上床的就能有戏份。又配上几张李昭和演员同桌吃饭的狗仔偷拍照,增加了几分可信度。所有的事情混在一起,就有点麻烦了。

柯以明发来消息,问李昭要不要发个声明澄清,或者干脆直接找律师事务所。

李昭问:“不能不管吗?”

“不太好吧。”柯以明委婉地提醒,“主要是李哥你平时也不是低调的人设,现在有事情了反而什么都不说,就……”

平时一点破事都会澄清对线的人,现在如果一言不发,那在别人看来,就是默认心虚。

“但我这边有事。”李昭说,“暂时也回不来北京。”

柯以明实在忍不住问什么事:“电影周不是结束了吗?”

李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生病了。”

“他?”柯以明的榆木脑袋却还是没明白过来。

旁边看热闹的同事们都急了,各种比划加上小纸条,才让柯以明醒悟。

但已经晚了,电话那头,李昭语气凉凉地说:“当然是我包养的那个,你们又不是没讨论过。不然还能是梁泊言吗?”

柯以明懵懵地挂了电话,讲给其他人听。他没意识到什么,其他人却是冷汗都快要下来。

“我觉得我们明天会因为左脚先跨进公司被开除。”小朱这么说。

李昭的确无暇顾及什么传闻,梁泊言正在持续发烧中。

他去药店拿了一些治感冒发烧的药,又想起来问老板:“你这里有抗原检测试剂盒吗?”

老板说:“有是还有几盒,不过现在买那个也没啥用啊,你测出来了又能干啥,对症吃药不就完了。”

李昭说:“那毕竟还是有传染性的,万一是呢,我把他关房间里隔离。”

老板人确实不错,说卖一大盒给李昭太浪费了,只卖了一支给李昭。李昭拿回去,给梁泊言检测了一下,一看两条杠,便心安理得地把梁泊言的那些乐队朋友们拒之门外。

“他阳了,你们自己回北京吧。”李昭还把梁泊言用的那个手机拿起来回消息,“我已经把他送去方舱隔离了。”

陈思牧放下手机,忧心忡忡,他刚还在热搜里看完了李昭的事迹,觉得自家主唱再跟这人混在一起,以后结果呈阳性的恐怕不止新冠检测,还有艾滋病毒携带。

吉他手却还很乐观:“那怎么了,皇后乐队的主唱也得艾滋,也是同性恋。这说明我们红的几率又增加了。”

“Freddie还死了呢。”贝斯补充。

陈思牧觉得这些人太幼稚了,开这种不知轻重的玩笑,严肃警告道:“不要瞎几把说,阳了也有可能死的。他这身体也太脆弱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会阳。”

“阿嚏!”梁泊言被太多人惦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这次病得不轻,对着镜子看喉咙,扁桃体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水泡,喝药吞水都痛得龇牙咧嘴。

李昭看梁泊言这个反应,就知道他可能是第一次。

“你在香港那么久,都没传染上吗?”李昭觉得奇怪。

“还真没有。”梁泊言多说了两句话就难受,转为手机打字,“我从变回去以后就特别健康,那时候香港感染的人也多,但我一直没事。那时候我还以为我是天选之人呢。”

而姗姗来迟的疾病,在提醒着梁泊言,他并不是那个天选之人。

童话故事里,一到十二点,神仙施与的魔法变会失灵,但仙女教母多么仁慈,告知了仙度瑞拉准确的时间点,让她得以狂奔离去,不至于在舞会之上骤然变身,灰头土脸。

但他还是没想好,如何做好准备。

反反复复的高烧里,梁泊言也陷入了昏昏沉沉中。李昭似乎一直没离开,偶尔接几个电话,语气倒不激烈,说什么都像在陈述事实一样平静。

“能有什么影响,只要我没抄过,管什么名声。”李昭说,“陈霖那边急了?让他叔叔去压热搜呗,陈启志不是手眼通天得很吗?别人会对我有看法?是不是以后接不到军旅剧的项目了,毕竟这么没有阳刚之气。”

可以想见,那边的人被李昭的态度气得不轻,但梁泊言听着只觉得好笑。

他可能真的笑了,因为李昭马上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还不太高兴地说:“很好笑吗?”

又过了一会儿,体温升起来,梁泊言也没力气笑了。平躺着不舒服,他换了好几种睡姿,最后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原本盖着的薄被也被踢到了一边。

李昭给他盖了几次,都被扔开以后,终于没再重复这个动作。

梁泊言看起来很口渴,嘴唇都开始裂皮,但又难伺候得很,给他喂了点水以后,可能是喉咙疼痛,眉毛都皱起来。还用手挡住嘴,不让李昭再继续喂。

李昭于是停下来,什么都不做,看着梁泊言。

年轻的,生病的,有些娇气的,其实已经很久没见的,梁泊言。

他也和梁泊言一样,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

比起最开始的时候,他已经改变了很多想法。但在梁泊言清醒的时候告诉他,好像对李昭来说,仍然是一件难事。

“能不能变回去无所谓,”李昭对着沉睡的梁泊言说,“活着,而且健康就好了。你想留在内地或者香港都可以,移民去国外也行,反正哪里都可以唱歌。”

他不知道是在对梁泊言说,还是虚空中掌管一切,不知姓名的神灵说。

想一想,还是不够,这样的承诺,谁都会做,不需要什么代价,可能还要补充些什么。

李昭想了很久,才又开口。

“我之前跟很多人说过喜欢你,你也不要太在意。其实就是我编剧当久了,给自己写的故事而已。我的同行都知道,故事都是为了赚钱,你不要觉得不可能,演一演痴情,我用这种方式,靠你赚了很多钱。

“所以如果你好过来 ,什么癌症都没有了,我们分道扬镳也挺好。你随便去跟谁睡吧,想跟谁走就走吧。”

这话说出来,李昭发现也没有多难受。这话也不是今天才突然想出来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压在舌下。

从梁泊言这里,他得到的,并不仅仅是金钱。

在年少失去父母的日子里,李昭只能笨拙地,把爱一个人这件事,当成生活的凭依,他想学着去爱人。梁泊言变成那个爱的接受者,因为他的确是个好人,明明清醒地知道一切,知道李昭的孤独,却从来没有点破过。

可是就像一个破了洞的塑料袋,再套上另一个破了的塑料袋,或许能勉强装一些东西,但这并不是互补,也不能让袋子变完整。如果盛了水,仍然会漏出来。

更何况,他还从未真正了解过那个塑料袋的需要。

然而这些细碎的事情,都不必讲了,生死之前,全都如灰尘一样无足轻重。

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李昭不太确定。只是的确有什么,在那个时候,让梁泊言回到十六岁的年纪,让他从一身疲累的躯壳中脱离出来。

那个“它”,或许也可以再施展一次魔法。

梁泊言知道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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