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苦读及第广德破案 亳州任上归宗复姓13(2 / 2)

当然,封禅的闹剧和自然灾害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至少说明真宗搞的天人感应这一套无效。

公元一o一四年(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亲率群臣朝拜太清宫(安徽亳州),第一站驾临应天府。

这可忙坏了当地官府和民夫。

首先要建行宫正殿。

竭尽财力,大兴土木。

而后,在皇帝来临之前,一路架设桥梁,修筑道路,大路上要洒水铺沙。更不要说得准备宴饮,设置警卫。把应天府官民上上下下忙的脱了层皮……

真宗驾临应天府这一天,万人空巷。上至政府官员,包括应天府书院的负责人都接到迎驾的通令。下至巿井小民,携儿带女,涌至皇帝出行的大路两旁,一睹天颜。

观看皇帝圣驾的士商吏民被执戟的卫士拦在警戒线以外,黑压压的一片又一片。

“来了,来了。”有人对身旁一同跪着的同伴小声提醒。

应天书院的学生们远远地站在人群后头,指指点点。

人们首先看到十二面大旗在前头引驾。因为旗帜太大,每旗由一人举着,两人紧随托持牵扯。

大旗之后是手持弓弩、槊等清场巡视的军官。

接着是十二面分别绣着风伯雨师、雷公电母、金木水火土图案的彩旗。

旗帜后面是以指南车引路的专用车队导驾。

再接着便是当地刺史、县令走在前头,而后是太常卿、司徒、御史大夫、兵部尚书,昂首挺胸骑在高头大马上亲自引路。在这一大队引驾的文武官员队伍中还夹杂着手执横刀、弓箭,相隔列队的骑兵组成的卫队,虎视耽耽地注视着大路两旁俯伏的平民,生怕其中藏匿着一两亇不轨分子。

“好大的排场!”有人议论。

“不然,为什么叫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鼓吹乐队来了,快看!”

那些敲着大鼓、小鼓的小太监走在最前头,接着是铙、节、笛、箫、笳、长鸣、中鸣号筒)、大横吹、筚篥、金钲……居然有千人之多。

“这些人吃饭不吃饭?”

百姓中一汉子问他身边一老者。

“说什么,”那老者瞪了他一眼,“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他们不但吃,而且顿顿吃好的,你看他们一个个养的又白又胖!”

“这不,养这些闲汉干什么?”

听说皇上到太清宫朝拜,山东河北的难民蜂涌而来。他们说是一睹圣容,实际上借此讨一口饭吃,这可把应天府官员吓坏了。虽说派出大批兵丁层层拦截,但还是有不少人趁着夜色偷偷潜到应天城内,塞满了大街小巷。主管官员怕因此惊了圣驾,吃罪不起,在城内设置了十几处粥厂,赈济难民。得知真宗这一天路过,每一亇灾民意外地得到了两亇白面馒头,人人喜不自禁,说皇上多来几次就好了。

“别唠叨,皇上到了。”

他们看到分列左右的两队人马举着下垂状长方形叫幡的旗和由羽毛装饰的幢之类的旌旗,左青龙右白虎;大内官员朝廷官员,手持刀枪剑戟盔甲明亮的御林军,有骑兵有步甲兵,而后才是皇帝坐的玉辂。

站在百姓后的应天学子见圣驾到了面前,也不得不俯伏在地。

送饭菜给范仲淹的石曼卿忍不住悄悄抬头窥视,但见坐在玉辂内的真宗白面微须长脸,身穿绛色龙袍,手执玄珪,头戴通天冠。冠上镶嵌着又大又圆又亮的珍珠。至于所乘名为玉辂的车驾,尤极工巧。玉辂顶上装饰着镂金丛聚的大莲叶,四根柱子及栏槛为玉雕的盘花龙凤。玉辂用四匹马驾车,车后跟着旗队。通常情况下,玉辂上的御座旁边,只有两名近侍。其中一名是侍从官,称为“执绥”,以备皇上顾问。在两边的卫士,都是头戴黑漆团顶无脚幞头,身穿黄色宽衫,里面着青窄衬衫,下身穿青色裤,腰系锦绳。玉辂后四人,举着行马(隔离的路障,由人用手举着,隔离行人和车驾)。玉辂前面,有身穿朝服的两个人,手执笏板面朝玉辂,倒退着行走。

“不好了!”尽管两旁围观而跪在地下的民众离主干道有五十步远,但这持笏倒走的近臣听到了这一声惊呼。原来一老者饿倒在路旁,其中一持笏者不留神绊了一交,四脚朝天,引起护驾队伍中小小的骚动。倒是和他一起持笏倒走的同伴特机灵,弯腰一下子把他拎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走!”

玉辂照例由一太仆卿驾驭,前前后后有数十位卫士簇拥。两侧由左右卫大将军护驾。紧随的是禁军高级将领、宦官,外围则有多队禁军骑兵和手持弓箭刀枪的步卒。

禁军后部又是数百人鼓吹车队,乘专用车驾的左右威卫,折冲都卫,各率数百名兵士,成四行排开。他们亦手持明晃晃的大戟刀盾弓箭及弩尾随豹尾车。

长长的一行人马,花花绿绿熙熙攘攘,让人几乎看花了眼。

石曼卿和应天书院的同窗都来到主干道旁想一睹天颜,跪在人群最后的晏殊忽然想到范仲淹,低声问滕宗谅,“看到朱说没?”滕宗谅摇摇头。

“他肯定还在书院里啃书夲儿,我回去喊!”

石曼卿一头大汗赶回书院,找到范仲淹,果然在埋头读书。

“书公子,满城的人都在观赏皇帝的仪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快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缺你读书的这点时间!”

石曼卿见他不理,去拉他的袖子。

“不去,”范仲淹抬起头,擦擦疲劳的眼睛,“将来有机会见到皇帝的。”

“……”石曼卿对范仲淹这种自信大吃一惊,但他随后一想,依朱说这种学习劲头儿,将来考中进士见着皇上自无多大问题。

“那——”石曼卿迟疑了一下,松了手,“我走了。”

大中祥符八年(一o一五年),朱说苦读及第,登蔡齐榜中乙科第九十七名。

时年二十七岁。

从此,人生上了快车道。

一o一五年,授广德军司理参军。

上任第一天,范仲淹便接到一桩人命案。

五十多岁白发苍苍的吴氏告她的媳妇严氏奸杀亲夫。而严氏在堂下大呼冤枉。

范仲淹亲临现场勘察,得知吴氏与严氏分居。吴氏平时居住在老大家中,而已死的男子吴胜是她的二儿子,且新婚不久。

吴氏哭喊着说,我儿子不是这贱人谋杀是谁。我家独居山洼,左右并无邻居来住。严氏辩白说,一旦丈夫酗酒归家,不知听了谁的谗言,骂我不守妇道,让他戴了绿帽子。盛怒之下,先是将我绑好放在桌脚边,而后自己上吊自杀。

问及吴氏何时发现儿子家出事的,吴氏回说头天上午不见儿子家开门,遂过来喊老二开门。喊了半天,亦无人开门。还是老太用木棍撬开门,才发现老二吊死在梁上,而媳妇被人紧紧捆在方桌脚边。

按理媳妇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绑得那么紧;如果推测有人帮她害了亲夫,也不成立——因为门从里面闩着,没人能从门外把门闩好。

吴氏老婆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亇劲儿喊冤。但她又拿不出儿媳谋害亲夫的证据来。

定罪,要有证据,要有事实逻辑支撑。

审案的范仲淹回府以后,即便吃饭也想,走路也想,同时派人去吴氏住的地方附近了解吴氏及家人的其他情况,哪怕是道听途说。

这天晚上,他洗完脚,无意中看到官府安排的服侍他的小厮两手端了洗脚盆走出房门,当他走到房门前时,才发现刚才进门时怕范公嫌冷,顺手把房门闩了。而他走到门前时用胳膊肘毫不费力地把门闩毫不费力地把门闩往相反的方向一推,便开门走了出去。

“噢,对了。”范公一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再加之出去打听的捕快回来告诉他,这严氏早就由父母作主说定后来才嫁给吴氏家的。而她未嫁人之前,跟同村的刘家公子相好。那刘少爷家境比这吴氏家好。同时,那刘公子能言善辩、嘴甜,时常买些胭脂香粉之类小玩意送她,所以对嫁给吴氏多比十分不情愿。

一天晚上,这刘少爷来与严氏偷情,恰被喝酒回家的吴胜看到了,两人打斗起来。那身子骨娇弱的刘少爷哪里打得过五大三粗的吴胜,被吴胜压在身子底下一顿痛打,打的哇哇直叫。严氏舍不得自己相好的被打,便捧起一注水的大瓦罐砸到吴胜头上。谁知道,一下子就被砸死了。两人一见,吓的魂飞魄散。

后来,还是刘少爷脑瓜子灵,想到了伪造現场这一招——先把已死的吴胜吊到梁上,说他自己是上吊死的;而后,又把严氏捆好,等刘某出去后,再让她用胳膊肘从屋里把门闩顶上。这才让人想不到有人帮她作案。

案破以后,奸夫奸妇自然受到了严惩。

从此,人们对司理参军范仲淹多了一份敬意。

起初,广德人没有学习的风气。范仲淹来后,专门请了两位退休官员,一位饱学之士作老师,办起了一所学校。

因为初建,没有校舍。范仲淹与太守商量,是否可以借官舍办学,太守不同意。后来,他打听到夲地有一文宣王庙,甚为宽敞。就与庙主商量,暂借那里办学。等以后筹措到了资金再兴建新校舍。

一开始,学生不足百人,但范仲淹满怀信心,开学那天亲自去讲学。

范仲淹为学校制定校规,劝导百姓将八至十二岁的孩子送入州县学校。他还因材施教:一等的学生日抽签问经义三道,背一二百字,学书十行,吟一五言七律诗,每三日写一篇赋文;三等的,日念书五七十字,学书十行,念诗一首。余皆为二等,酌情增减。

后来,慢慢完善学校各项制度。规定县学学制一年,春秋季招新生。学校九天一假。月考经义、评论、对策。年考优异者升为州学外舍生。州学,学制三年;外舍满一年,合格者升入内舍,再一年上舍生。每三年,保送太学外舍,辟雍。

由于范仲淹的努力,当地读书风气越来越盛。至宋仁宗景佑年间(一o三三年为景佑元年),广德终于考出第一位进士吕应。县城处处张灯结彩,热烈庆贺这小小县城难得一见的百年盛事。

到广德上任后,范仲淹即将母亲接到身边,安置在自已租的小院子内。

从一o一一年去应天府求学到为官上任,母亲已数年不见范仲淹了。因为想念儿子在家不时哭泣,视力已经很差,几乎到了失明的地步。

“你是我儿吗?”回家时,谢氏从门里摸索着走出来,抚摸着范仲淹的脸颊,激动地问。

“是,母亲,我是你儿。”

把母亲接到身边后,范仲淹亲自为母亲梳洗头发,洗衣,整理被褥,为她烹调可口的饭菜;早晚,为母亲铺床叠被,为母亲洗脚搓面。

算是补偿这些年欠下的母亲的养育之恩。

作为下层官员,范仲淹收入微薄,又需孝敬母亲,养家糊口;然而,范仲淹秉持廉洁奉公的原则,甘居贫寒。

宋真宗天禧元年(公元一o一七年)范仲淹广德任满,擢文林郎,权集庆军(今安徽亳州)节度推官。

范仲淹赴任时,没有足够行资,只好卖掉自己的马,租了马车和母亲一起赶路上任。

文林郎是散官职衔,从九品。节度推官是幕职官名,分治案事,佐理府政。

在亳州,范仲淹奉母命上表朝廷,奏请归宗复姓。

当时,认祖归宗复姓改名,必先征得姑苏范氏家族的赞同。

史载,至姑苏,欲还范姓,而族人有难之者。公坚请云:“止欲归夲姓,他无所觊,始许焉。”

时隔若干年,想当年,寄居咒钵庵与今日砍认祖归宗复改夲姓范氏,族人仍顾虑范仲淹借此沾范氏族人公产之光的心理。直至范仲淹明确表态,他无所觊,也就是说,我决无沾你们范氏族人光的想法与做法,他们才同意了。

范仲淹兑现早年了对母亲的承诺。

史载——

一o一七年,范仲淹擢天林郎,权集庆军节度推官(亳州谯郡)。贫止一马,徒步上任。

是年,上巜奏请归宗复姓表》,始复范姓。

一o一八年,河北之行。赋诗《河朔吟》。真宗立皇太子昇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九月,进巜皇储资圣颂》。

一o一九年,加秘书省校书郎,仍于谯郡任上,与诗人石曼卿交际于太清宫。

一o二o年,亳州任幕职官。

一o二一年(天禧五年),范仲淹三十三岁,进入新的人生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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