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忽闻穿林沧浪声54（2 / 2）

云弦想了想，指着自己道：“我。”

林汐然望着她，展颜笑道：“怪不得梦里没有小狐狸。”

他笑道：“那日后我守着北疆，你呢？”

“我把那些噩梦都砍掉！”云弦信誓旦旦道，“这样的北疆，万物都不受其扰，安宁自在了！”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当夜庆功宴。

如林汐然所料，云弦禁不住甜酒诱惑，一早就去后山喝酒了，估计这个时候早就醉了。

真好，这样她就可以回到昆仑了。

此时宴会上林家老少百余人，不消片刻都成了刀下魂，而他作为叛贼之首，只能一动不动地被这个罪名圈在原地。

噩梦成真是最大的噩梦。

他早该料到，苍珏并不是因为林家建功立业而忌惮，他是想要整个北疆的灵泽去填补昆仑空缺。因为底下亲缘神灵卖官鬻爵，昆仑灵泽虚空，不日昆仑山将塌。所以为了维持上天庭脸面，昆仑山必须在。

北疆注定要在一众蛮芜之地中最先死去，这是不可破的死局。

“呵……”林汐然被姣姣钉在树上，什么都没说。

“还不死心？”姣姣看着那双锋锐的眸子嘲讽道，“可惜生不逢时啊，殿下。”

“你错了，我生在……最好的时候。”林汐然在火光中笑道。

“哦？何以见得？”姣姣凑近看着他。

“吾心……有月”，林汐然可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给云弦刻的木牌：“天下澄明。”

“好一个天下澄明。”姣姣把最好一颗钉子戳进他的左心：“那就劳烦明庚殿下睁眼看着这是谁的天下，又是何等澄明！”

封印已成，北疆最后一位神灵堕入无间，不得生死。

这双无法阖眸的眼睛刻在白杨树上，此后将会不眠不休，长久不衰望着北疆三百余年漂泊的生离死别。

还有那只执拗不肯回头的白狐。

失去神明庇佑的百姓被妖魔鬼怪追着啃食，提升修为，或是填饱肚子，谁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哪位神仙的垫脚石，总之都死了。

百花死在一场无名的大火之中。

酒醒之后的云弦只见到冲天的火光，等她赶到庆功宴时，什么都没了，烛光成烈焰，欢歌作尖啸。

满堂鲜血犹如红梅，开遍了所有冬天。

一个女子端坐上座，一手玩着小孩的头颅。

“林汐然……”云弦呆愣愣地念道。

没人回答她，只有那女子古怪的笑声，像一只大蜈蚣朝她爬过来。

“小姑娘啊，神君有句话说的好：芝兰当道，不得不涂。”姣姣明眸皓齿，却令人心生恐惧。

云弦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多年之后面对满朝文武，朝向无数百姓，她才知晓其中含义。神君一句不痛不痒的芝兰当道不得不涂，就十分轻易抹杀了所有无权无势的英才。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所有功绩都是反叛。

毕竟他才是众生之神，道之所定者。

万物与其而言，何其卑微，何其可笑。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云弦拔出方才的断剑，周身戾气顿增。继而剑身映照出的眼瞳褪去明朗琥珀颜色，铺天盖地的寒气卷入眸中！

宵君承心尖一颤，糟了！混沌已然出鞘！

他用平生最后的力气喊道：“小弦，别去！”

可是云弦已经不打算回头了，她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戳下去，消除了云怀盛所下的最后一道咒。

霎时间，黑白分明的世间所藏混沌被暴露，数万道天雷同时劈下，白花花，齐刷刷，天地不分。

世之不容，天地共愤。

到处是狰狞的嘶喊与不甘，与此同时所有的恨，所有的怨，还有诸多横死的不解，都化为纯色，劈开了云弦的竖瞳！

九霄玉龙君终于被惊动了安眠，毕竟北疆这个小地方从没出过这么大的动静。

他拨开身边的一小片云雾，轻飘飘道：“汝可是有冤屈难陈？”

被雷劈得面目全非的活尸体气若游丝，冷笑道：“吾……无可禀天地。”

苍珏微微一笑，漂亮的长发垂下，几乎要贴到她的白骨之上：“哈，原是愚者。”

还在活动的嘴唇断断续续念出了之后的话：“无可……禀……天地，吾自立……此间。”

宵君承的余魂震惊地望着这一切，他深知自己徒弟的秉性，她绝不可能是在以死明志，她这是在下术。

她要用混沌通天之身，集天地之灵泽，炼一把破开北疆死局的剑！既然天地要北疆死，不如同气连枝做鬼！

可惜她一狐之白终究不敌天地，只能引来更多的天雷降罚于身。炼剑者，无力再拔剑而起。

环绕北疆边境的白杨林哗然，无数灼灼之目流出泪水，无一阖眸，无一眨眼，被封存其间的魂魄为其而泣，因其而悲。

忽而风起，万千林叶声震，尸山人头攒动。

星星点点的神力从其中浮起，最终化成一滴似雨水之物，不偏不倚落在云弦尚存的额间。

届时一道闪电劈下，少女心脏出的长剑被她顺手拔出，即刻挡住了这一击。眼眶里垂死的眼珠重新迸发出光芒，身后九条尾巴在血海尸山上腾跃如白龙。

陌生的少女相，熟悉的誓言，她道：“吾此生定然赴以全力，杀尽不公！”

话音刚落，北疆天光大亮。

自此，穿风升月，辰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