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牵丝作茧世人唾（2 / 2）

这便是前几日棠齐青梦中奇怪服饰的女子，和云泠月说的相同。

寻梅靠的就是这个。棠齐青做梦与之先神描述越贴合，找到梅花的可能越大。有时梦境提示地点，有时提示人群，时令等，各不相同。只有武神做梦了，书上才会显示相应的文字，而且文字还不多。至于其中的联系，只能靠自己去思索挖掘。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找合适的方法把云泠月留下打工，她能看到画面，所得信息丰富，十分有利于寻梅。

“这是什么？”云泠月指着纸页上画的乱七八糟线条问道。

棠齐青道：“罗刹蛾。”

前些年宴荔游无缘无故起了虫灾。夜里有大群鬼面蛾子啃食稻谷，人们因为它夜生昼消的性子称为“罗刹蛾”。其所到之处，土地荒芜，粮食片叶不剩。因此专门派人守夜驱赶，但效果不佳，火烧烟熏均对其无用。就算是拿网笼住，第二天还会出现一大群。

后来人们发现有一个寡妇村所守田地毫发无伤。原来是这种蛾子喜阴气，吸食女子血液后，便心满意足不再去吃粮食。

“由血化丝，作茧自缚而活于白昼。入夜解丝，再生如恶鬼，祸害遗多年。”

后面这些字看得云泠月浑身寒意蔓延。

自蛾灾泛滥，宴荔游的百姓开始频出“奇招”：男人猎捕女人，孩子献出母亲，兄弟姐妹相残，爱人反目成常。不管以何种方式，献出牵丝女者，皆有重赏。

宴荔游幅员辽阔，良田万亩，多以农桑为生。太多地方需要有人守夜驱蛾，因此“生女弄璋，生男弄瓦”一时成畅。

弄璋弄瓦不同，可是贵贱从未改变。

“百年来，有些书人靠此脱身寒门，商贾从中牟取暴利，也有不少官宦以此为乐。”孟寒迟扶额连摇头道，“更有青史留名者甚，不堪云尔。”

“居然是这样啊！”克宛年纪尚小，也想帮上点什么，便急着插嘴道：“我之前听说宴荔游可是个富贵满城的好地方呢！”

“富贵不假，好也不假。”云泠月把书卷交还给詹长忠，再朝克宛道，“只是从前我们不知是这些女子舍身牵丝，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飞蛾夜夜劳织茧，蝶却自在万花间。

这句童谣小调不知道怎么就让云泠月从几百年的零碎里翻出来了，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孟寒迟问道：“不再看看了？”

云泠月笑道：“没意思，几百年了还是如此，看多少遍都一样。”

车上没人注意这句话，只当她年岁大，资历老，见得多了自然不足为奇。

只有孟寒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云泠月在压制，死命地，疯狂地，倾乎所有地压制，才能表现出如今的逍遥和淡然。

她心里有恨。那是一种比世间所有兵器都锋利的恨，而遏制它出鞘的不是爱，是羁绊。

千千万万的入世羁绊犹如丝线，脆弱复杂，牵连不断。一旦这些丝线被斩断，恨意定会如同雪崩轰然。

而兵器只有两种朝向，要么向外，要么向内。

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