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粉墨登场的两位内宦(2 / 2)

这位显然不是专业马车驭手的精干汉子,就像是一个,从来都不畏惧严寒冰冻的石头雕塑似的,迎着那一阵阵,犹似刮骨钢刀一般,肆虐而过的凛凛寒风,沉稳如常地端坐在驭手的位置上面。

如果不是他那,偶而有之的轻叱驭马声响;

如果不是每隔十数息的时间光景,就会有两条长约尺余、茶盏粗细的白色烟柱,随着他细密绵长的呼吸吐纳,乃自他的鼻孔里面,激射而出的话;

想来那些与他,并排而行的骑兵甲士们,还真他娘的就会把这个,如同泥塑石雕一般的中年汉子,当作一个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不动不作、不畏严寒的附件摆设了。

只是……

只是,但要见到这个能耐苦寒的精干汉子,举手投足、呼吸吐纳之间,两只眼眸里面,不时闪烁的熠熠精光,就应该知道,他绝对就是一位身手了得的厉害人物!

……

厢式马车的车厢里面。

左右两边的坐榻上面,面对面坐着两位,虽然穿着便装,但却身份显贵的中年男士。

他们的头上,同样都戴着一顶,象征着五品官身的灰棕色猞猁皮帽,左边的高瘦中年男士,身着一件宝蓝色的丝棉襽袍,右边矮胖些的中年男士,则是穿着一件灰黑色的襽袍,下面都是一条黑色的棉袴,脚蹬一双牛皮官靴。

丝棉襽袍的外面,也同样都罩着一件深灰色的棉袍大氅。

这两位身份显贵的中年男士,正是皇家内侍省内监局,也就是凶名赫赫的皇家内卫有司衙门,官阶品秩,同为正五品下的左内给事皇甫夏,与右内给事时敬。

同样都是位高权重的皇家内卫实权显宦,又同样都是来自于江南烟雨地的扬州人士,故而,老夏与老时,这一对难兄难弟,也就自然而然的,同样都对晋北代州这个鸟不拉屎的荒僻山区,这种春寒料峭,寒流肆虐、寒风呼啸的冷冽苦寒天气,倍感头痛难耐、深恶痛绝得紧!

加之自从正月的月末开始,两位皇家内廷的内官近侍,尊奉了内廷的命令,领受了此次的秘密差遣以后,乃自京城长安出发,这一路之上,真真可谓是纵马疾驰、日日不停。

接连七八日的连续急行赶路下来,几乎都未曾在路途之中,有过甚么像样的养精蓄锐、驻马休整的机会。

故而,这两位久在宫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皇家内卫实权显宦,自打三日之前,他们这一行人等的车驾马队,抵达了河东道并州太原府城以后,就再也没有了点滴丝毫,想要骑乘任何马匹坐骑的心思了。

而是明智地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一头就扎进了这辆,再为寻常不过的普通马车里面,打死也不愿意将他们两个,那根本就不耐如此严寒苦痛的南人躯体,再度置身于凛冽透骨的呼啸寒风之中……

……

仅能容纳四个成年人士,勉强正坐的车厢里面,单单只是炭火炙盛的大号火盆,就各分左右,一边放置了一个。

然而,即便就是如此豪奢装备的取暖设施,也依然阻挡不住,这两位皇家内卫的内官近侍,那种无时无刻不在亲身感受、体验着,凛冽肆虐的呼啸山风,无孔不入的透骨冰寒。

不得已之下,这两位根本就不耐其寒的内宦上官,又不得不在他们的怀里,各自揣上了一个巨热滚烫的暖炉之后,方才算是稍稍地安稳住了,这一对来自江南烟花杏雨之地的难兄难弟,畏寒怕冷、闻风色变的忧惧心思。

早就已是热浪翻腾、炙热扑面,只怕但要是遇到个火星,就会立时爆裂开来的车厢里面,此时此刻,除了两个硕大的火盆里面,偶有的炭火“哔啵”声音之外,却是落针可闻、鸦雀无声,静悄悄的一片。

唯有马车的前后左右,那种律调一致、单调枯燥的“哒哒哒哒”马蹄声响,以及厢式马车的车轮与轮轴之间,摩檫产生的“嘎吱嘎吱”、“吱呀吱呀”刺耳响声,无时无刻不在搅扰着,这两个意兴阑珊、百无聊赖的轿厢中人。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安坐在车厢右侧,看上去约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白净圆脸、细眉细目的皇家内卫实权显宦,总算是睁开了,他那双微阖已久的眼眸。

他先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欲图想要借此,来引起同伴的注意,不过……

在看到这个动作,并没有起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之后,这厮就把那些个阴损的小心思,又用在了其它的伎俩手段之上。

你给我装睡不醒,我就给你用上,俺老时的法宝小嘟囔,看看咱俩究竟是谁,能够熬的过谁?!

“一万五千石的粟米、两万石的糜子、整整两百车的麻布、三万斤茶叶、一百车上好的铁料……还有两千口上乘的铁锅、六十车海盐、四十车的鱼胶……”

白净圆脸、细眉细目的内卫显宦,嘴巴里面反反复复,嘀嘀咕咕着这些繁杂无聊的内容,总要有个七八、十来遍之多。

而且,这厮还在反复咕哝着,这些无聊内容的同时,还时不时地翻着眼皮,去瞄上一眼,对面的内侍显宦,可否有了甚么不同的表情反应?!

奈何……

当他再次看到,安坐在自己对面,大约三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色微黑、高鼻大眼、高个偏瘦的中年内宦,对他刻意为之的嘟囔举动,非但漠然视之、无动于衷,而且直到现在,他那张欠扁找抽的瘦脸上面,依旧是一副微阖双目、端详淡然的入定神情之时,这位白净圆脸、细眉细目的内卫显宦,显然已是再也熬不住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