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一剑28(1 / 2)
“去,用这把剑杀了她!”师父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绝情剑递入我的掌心,我感受着这刻骨的寒意。
杀人?那是我第一次理解这个概念。
哑婆婆的脸苍老蜡黄,因承受师父那千钧一掌而心脉俱碎。她佝偻着身子看着我,望着我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看我迟迟未动,师傅一巴掌掴在我脸上。熟悉的痛感,却能令我五雷轰顶。
“快去。”师父投来代表死亡的凝视。
我恍恍惚惚朝前走去,拖着三尺长的玄铁剑,犹胜千钧。
绝情剑,要我绝心绝情?然后义无反顾地为师父杀人?
我沉沉向哑婆婆走去。或许我的脸同她一样死灰色。或许她会恨我一辈子。不过我还是从她眼底看到那微弱的光芒。柔软而安详,深厚如海水。
“你到底是谁?”她已伏地苟延残喘,蜡黄的脸如同老树皮,即将枯干。
她只用深切的眼光悲哀地看着我。
是了,她还能说什么?十年来她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可我总感觉我听到了她的话,虽然微弱而渺茫,可是...她就该死吗?
“不!”我转身向师父跪下,“师父,您放过她吧!她...她养了我十年,我怎么能杀她?”
“你这孽畜!”师父骤然狂怒,怒不可遏瞪着我,“养你?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养你的人是我!是孜孜不倦教育你的师父!”
是啊,师父...
我叫凌亦柔,可能无父无母。至少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已生活在蜀山,朝夕靡怠地习武、练剑、修炼内力、苦练轻功。
师父不常来,来则惊天地泣鬼神。当然在心中,毕竟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春分这一天,师哥来找我。
“你的生剑法门已学完,三日后,师父会来校验。”
我仰起小脸一脸认真地望他,想望尽他深邃墨眸中那一斛点不透的星光。
这家伙姓慕容,名墨染,比我拜师早几年,比我大几岁。武功比我高,长得比我好,脾气却是出了名的臭。师父不在的日子里,就属他督促我最勤奋,整日用竹条跟我过招试剑,一个不慎错了招式,还要被他的竹条抽得胳膊腿生疼,而他呢,骄傲地昂起脖子,冷冷地嫌弃我速度太慢。
“看什么呢?”他突然伸手敲我脑瓜。
“我又不是小孩子,总敲我脑袋干啥?”我佯装不满小声嘟囔。
“我刚说的你记住了吗?”
“记住啦——”忽闻竹林深处飘来黄焖鲈鱼的香气,肚子开始不满地抗议,“好师哥,我可以回去吃鱼了嘛?”我向他谄笑,凑近他衣襟,嗅到一缕淡淡幽香,夹杂着一丝独属于少年人的汗水味~
“去吧。”他抛下竹条,退远些,扭头准备离去。
我自然一溜烟绝尘而去,绝不耽误珍贵的午休时间。
回到小竹屋,哑婆婆的饭菜早已上案,我席地而坐,撸起袖管大快朵颐。
哑婆婆一如既往坐在我对面,用深厚而温暖的目光望着我,给我夹菜、夹肉,饱经风霜的脸上又生出了几道皱纹。
我与她共住一个小屋,两张榻头尾相连,十年如一日,她照顾着我,无微不至。
她不会说话,我也不知她的姓名,只能称她“哑婆婆”。
每日辰时三刻起床,我却惯常赖至午时。谁叫我偷懒第一名呢?被哑婆婆的锅铲叫醒,翻个身,跃上梁,倒头继续呼呼大睡。哑婆婆拿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偶有师哥推门而入,我从美梦中惊醒,还以为自己躺在床上,猛地翻身而起,然后直坠房梁下,来了个狠狠的“狗啃泥”。
我是出了名的夜猫子,挨到子时结束才睡。非我所愿,只是修炼癸玉心经的必要条件。每日亥时到子时,乃一天中水时,阴气最盛,经脉畅通,正是修炼真气的好时机。而寻常内家修炼则曰:五时七候十二时辰,顺应自然。我这一派却剑走偏锋,和人反着来。遂被江湖人称“邪门外道天魔教”。
午时一过,我便在紫竹林中心一大片空地上练剑。
我这一派修炼剑术名曰生死剑。分生剑、死剑两个篇章,各九式。到如今十年,我已修完生剑招式,只待师父校验。
苦练三天后,我被墨染带到蜀山之巅。
蜀山之大,一望无边。嶙峋峭壁,云缠雾绕,掩映不分虚实的雕梁飞檐。方下过一场雨,满山透着苍翠,极目尽是浓云。
十几年前,这座山上住着蜀山派,道观遍三山越九岭,子弟昌隆。后来师父到了,要抢人家占了几代的山头,抢不来就杀,杀他个落花流水,不留片甲。不愧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魔教邪头独孤修。至于蜀山派,估计从此上街作了乞丐。
师父自云山之下飘上山巅,悠悠然落在一块平滑的大石上。虽早已习惯了他这般出场方式,再次看到,仍不免觉得惊艳。他老人家这么多年无甚变化,两鬓虽斑,双目依旧炯然。眼角的皱纹似也舒展不少,容光矍铄。
他开口第一句便问:“生剑习得如何?”
我自然挺直腰板:“都学会了!”
“很好。”师父不痛不痒说了俩字,然后丢给墨染一把银白长剑。
我惊异,那绝对一把非凡的宝剑!
剑刃出鞘,流光辉映,日辉正盛,不可逼视。
我由衷感叹,有这样的好剑,还要什么剑法?出鞘就能闪瞎敌人的狗眼。
“你二人以真铁比试。”
墨染目露一丝惊诧,“师父,这刀剑无眼...”
“废话!”师父龙目一瞪,气场爆棚,“习武不用,终是纸上谈兵!”
可这用也不是用来同门相杀啊...我忍住喉咙里的话,这老家伙脾气暴躁,惹毛了有我好受...
墨染不再多言,缓缓举起他的宝剑。
我看了看自己用了十年的平凡铁剑,暗叹一声,做好落花流水的准备。
我怎是他对手?十年苦修,若无他在,我也不可能有如今进境,若真要论,他便算我半个师父。岂有徒弟打师父的道理?
墨染眼神一变,一剑当胸朝我刺来。我惊讶,他怎这般果决?不过也是他的作风。旋即拧身避开,双剑相击,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