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分段24（1 / 2）

走廊谈话，不欢而散，两人回到宴会厅，

行真看向讲台上的师父，正拿着话筒，侃侃而谈，笑容谦逊平和，令人如沐春风，台下一片鸦雀无声，众宾客，皆眼神灼灼，望向台上，听到荡漾处，又不时响起阵阵笑声，有畅快，有爽朗，

未防突兀，行真沿着宴会厅的边，绕了一个大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满满一桌人，只剩师父的座位还空着，寺里一众和尚，都正襟危坐，不默一语，菜已经上齐，五颜六色，颇为丰盛，令人垂涎欲滴，但是，还不到动筷的时候，

行真拿出手袋里师父的新书，就着昏暗的灯光，索性看了起来，翻开第一页，有字，密密麻麻的，也没几个分段，令人不禁生恐，一字一句读起来，若是追的紧，把的稳，倒也不吃力，只见里面写着：

生死之间，是道也。有道称真，无道称假，实则真亦不真，假亦不假。有志于真，则无志于假，着眼空却吝情持相者，俗称僧家道家，此二家，前有所本，后有所成，成有所表，表为何物？招牌也，欲显风木秀华，必执冠绝其林，飘鹤立鸡群之仙，着前呼后拥之簇，泱泱其众，固步自封，睥睨群山，似有磅礴。试问，空何以表，表何以空，出何以家，家何以出，大漠荒冢，暗自成家，不觉荒唐，岂不荒唐？至于，有家者，常恨难消，持悬崖枯骨，任病入膏肓，行至十万八千里，再拔定海一根哨，遇空门不入，入空门不空，见者常悲凉，行人似坦荡。遂论，最不舍人间俗事者，屈指一二，僧与道。

老夫八百年前入空门，未曾剃度在先，亦未尝寻得前师向导，彼时正在官家效力，奉上犬马之劳，略尽微薄之能，未立寸功，却颇得赏识，老官家待我甚厚，常开张军政大事于密室召我商谈，君臣上下同心，一时传为佳话，不想时间一长，有奸佞小人在暗处煽风点火，坊间流言甚嚣尘上，一说我乾纲独断，功高震主，一说我是前朝余孽，有蛛网暗结，那时，我风头正盛，自诩赤胆忠心可鉴日月，对一众谣言，既未审视，亦未理会，在一众内阁同僚之间，挺傲然之姿，悬铁目横眉，也不免留人话柄，后逢立储一事，我又力排众异，主张非立不可，惹得官家大怒，三发雷霆于朝堂之上，众大臣皆俯首瑟瑟，独我一人，昂首挺胸，据理力争，官家与我，一时水火，后不出所料，于鸡鸣非醒时分，有内官不请而入，召于庭院，示以圣宣，其旨意在用天牢买一悔字，我只说，何悔之有？悔之何甘？而后，繁花尽丧，言路断绝，天牢里，长夜漫漫，有蛇虫鼠蚁穿心而过，不胜其烦，或有小道传言，多为世态炎凉之变，朝堂上，众僚另起炉灶，真理掉头一转，为讨圣上欢心，漫天诽谤，雪片昭昭，着我一人，纷至沓来，至此，我方幡然醒悟，生，或有不世之功，死，必有欲加之罪。铡刀扬起，意冷心灰，死之将成，跪等复眠，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官家似有不忍，遣使臣快马加鞭，到法场收回成命，午时三刻，铡刀未落，待我扬起头来，眼见，泱泱民众，跪成一片，前有讨伐声漫骂声不绝于耳，此刻尽作静默无言，顿时心生恍如隔世之感，一旁使臣端坐马上，宣读圣旨，其声若雷震，却不入我耳，或有天恩大义功过相抵之云云，话语虽真切，却似烟雾般飘渺，一干前尘往事，多有斑驳郁结，藏于雾障中，又悄然间盈盈而解，我既忧虑前事之徒劳，又欢喜这天地为之焕然一新。而后，我受贬于地府，落得一闲差，又时常漫步峻岭群山，傍无迹之路，踏碎石泥潭，仰瀑布观瞻，遇悬崖折返，尝攀缘未名高山，避险而登，未达顶端，却心生意兴阑珊，回头远望，茫茫大地，尽收胸怀，虽未登顶，已成景观，既然如此，则何乐而不可为呢？

心底渐生平和之气，眼中不埋谋事之坚，遇事常留游刃之余，持此三变，若逢机缘，必使空门洞开，此空是佛空，亦是道空，空在佛前，空在道前，空在门前，空之门，天之足，何以言？空以空言，空以不言，空以无言，空以真言。此一番领悟，皆是后来总结，彼时在地府，或闲暇，或忙碌，多有体验，却未尝深思，有一日，天大雨，未备伞，家走不及，遂留王府吃饭，灶房烟熏火燎，厨娘大呼小叫，饭堂人影噪杂，公餐油大盐大，虽素来不喜，却只得将就，吃上半饱，依窗台听雨，见雨势消，云雾开，便回身欲打道回府，未走两步，拾起一本书来，那书，封面蜡黄，纸张平淡，有做旧痕迹，书内写法工整，字迹朴实，大致谈及儿女私情之类，无伤大雅，亦不稀奇，唯有一点，书里墨迹咸亮，似干未干，应是写作不久，遂心生疑问，谁写的？而后又延伸，我能吗？最终，答案显而易见，当然能。

从此一有闲暇，便俯首问卷，取道经书，遍尝百家，试问酸甜苦辣，可茫茫然一书海，浓雾轻舟，随流逐浪，既无来处，亦无去处，且取字愈多，失字愈多，取人愈多，失己愈多，形人愈深，然无自立者，万事休矣，他人之书，终究不成安神之所...

“我的书，好看吗？”

行真猛然惊醒，侧目而视，师父的大脸凑在一旁，笑得很开朗，行真连忙起身，请师父入座，一边请一边说：

“好看好看，师父您辛苦了。”

等到师父落了坐，晚宴才算正式开始，会场众宾客动碗起筷，嘈杂声逐渐上扬，不时有好奇的眼光，窥向满座光头的主桌，那白马寺一众大和尚小和尚，都正襟危坐，略显拘谨，只有方丈禅师风度依旧，似乎还在侃侃而谈，他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