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甬道(1 / 2)
礼炮响,雪花落,地王城,添白色,高楼错立,衔云野鹤,玻璃窗台,悬崖一侧。
倚窗何人?老杨是也。
他,正在刷牙,
残梦消,宿醉醒,
又他娘是上班的一天,怎么就上不完了呢?
即便如此,今天心情还说得过去,毕竟春季大联欢运动会即将开幕,有热闹看。
历来负责安保工作的老杨,从来不对本职工作感兴趣,不能糊弄的时候不糊弄,能糊弄的时候,绝对糊弄,今天理论上可以糊弄,他,准备糊弄糊弄。
刷牙,洗脸,看风景,楼是楼,路是路,雪是雪,树是树,没什么意思,
三环又堵车,一个女司机躺在路口撒泼打滚,十几个劝诫所的小伙子弄不住,老杨甩开望远镜,屏气凝神,表情专注,研究了一会儿,结论是相当棘手,三下五下弄不住,那三十下五十下也弄她不住,需避其锋芒,开车?想都不要想,坐地铁,更稳妥,二号线,转九八一,下公交,步行五百米,到达体育场,
老杨看了看表,时间还宽裕,他的计划是踩着点上班,一秒钟便宜都不给公家占,
穿上衣服,穿上鞋,戴上头套,老杨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等,
顺便思考人生,
早饭是不吃了,碗就不必刷,
工作餐量大管饱,中午多吃些,完全可以补充早上缺失的营养,
年纪大就这点好,身体适应性强,
美中不足是睡眠质量差,
一干陈年往事,参差错乱,漫漫长夜里,你方唱罢,我登场,有喃喃语,有枪声响,有惊鸿影,有暖炉香,有走投无路,有枯井月明,早已模糊的脸,刀尖勾勒,早已放下的恨,凭空而起,无迹而返,拿捏不住,拿捏不稳,
最让老杨耿耿于怀的,是当年积分排行榜遇袭事件,一帮生瓜蛋子,毫无尊老爱幼的习性,趁他出外勤,忙于工作,无暇分心别顾,搞偷袭,不讲武德,本来谈好临时休兵,择期再战,回来一看,老八,此等寡廉鲜耻要皮没皮要脸没脸的奸猾之徒,但凡心存一丝诚信为本之人,岂能甘于久居其伍,他们自知理亏,又怕老杨发飙,场面收拾不住,忙围过来劝,说甘愿全体断网三天,让老杨冲分,再回巅峰,老杨眼皮都不抬,当场摔碎平板,拂袖而去,从此宣布退出小游戏圈,也是在那以后,老杨那固执且单调的背影,成了所有积分排行榜在榜人士私底下津津乐道的噩梦,
有高山巍峨,是铁骨铮铮,
手表闹铃声响,滴嘟噜嘟,滴嘟噜嘟...
老杨面无表情,因为戴着头套,看不到,
眼珠子张开余光刮了刮黑色电子表盘,
掐灭滴嘟噜嘟,站起身,
暗红色防盗铁门吱扭吱扭开了,
楼道里,狭小逼仄,昏昏暗暗,
声控灯,得给点力度,
啪的一声铁门合上,那边想必是亮了,
老杨出门了,
新买的纯羊毛战备雪地靴,橡胶大底,加钢板,踩在地板上嘎嘣脆,咵哒咵哒,像马蹄子一样,
隔着房门,马蹄声起,马蹄声响,马蹄声落,马蹄声弱,
屋里清净了十秒钟,马蹄声又响,咵哒咵哒,咵哒咵哒,防盗门开了,老杨又回来了,他摘掉头套,嘴里嘟囔着:
枪呢?
屋里来回翻找了一圈,没有,
老杨站在原地,心生踌躇,
他知道不能慌,越急越不能慌,想了想,掏出手机,连上WIFI,打开APP,查看昨晚监控里自己回家之后的行动轨迹,看了一会儿,找到了,
哦,厕所,
果不其然,掀开马桶背后的蓄水池,枪就在里头泡着呢,撸起袖子伸手捞,一摸水,指尖冰凉,老杨悬着掌,想了想,算了,捞出来也是湿的,今天不带了,回来再说。
老杨正式出门,
下了楼,雪花还在飘,
路上车水马龙,刹车灯一停一红,此起彼伏,眼花缭乱,刺耳的鸣笛声不间断响起,
路边行人少,反倒悠闲些,
下了地铁,人才多起来,人挤人,人推人,密密麻麻,接踵而动,都兴高采烈的,也不失和气,今天毕竟不是上班的日子,全体迎公休,群众大联欢,运动会搁以前,那可是稀罕玩意,现在地府也赶上了时髦,新鲜一把,谁能不乐见这样的改变?
老杨强忍幽闭恐惧症,挤上地铁,挤下地铁,挤上公交,挤下公交,挤进人潮,又大呼小叫着,让让让让,公干公干,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到岸边,进了运动场员工通道里,才松上一口气,
擦了擦额头的汗,身上的热散了散,
一边走,一边活动筋骨,
深灰色地毯软绵绵的,踩上去不免空落落,不瓷实,唯有一点好,防滑。
员工登记打卡台,值班的小姑娘,低着头,在誊写登记表,原本那一张,沾了些咖啡的土色,交上去肯定不好看,再写一张干净的好些,
桌子旁边站着一个男子,个头不高,身形消瘦,脸部轮廓乍看不生,走近一看,是小张,那脸笑开花,有讨好的意思,见老杨,忙递烟过来,老杨不动声色,接过烟来,塞进头套的缝隙,叼在嘴边,小张忙给点火,一边点一边说:
杨师傅,今天车挺堵吧?
老杨耷拉着眼不说话,慢慢的稳稳的把烟头伸进火苗里,任那蓝光把烟丝印染通透,才不慌不忙抽上第一口,他很少吐第一口烟,他享受第一口的硬,
小张不免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僵起来,他知道老杨和他们姓张的一贯不太对付,这事人尽皆知,他又觉得自己是晚辈,总没必要拿他撒气,想不到递个烟还有软钉子碰,老杨的眼神,轻轻一扫,冷得像针扎,小张才警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改口说:
不堵,不堵,应该是我的表快了,你看这事闹的,地摊货,不准,不准。
老杨又抽了两口,捏着烟屁股,稍作端详其上的花,嗯,应该是芙蓉王,还行,能抽,厚实,抬起头,老杨说:
不准,让你姑奶奶给你换一块,宫里的表,总不能不准吧?
小张一脸讪笑,也不敢再搭话,只说,是是是。
老杨从登记桌上拾起最后一张工牌,挂在脖子上,径直往后台走,小姑娘这会才醒过神来,抬起头,说杨师傅好,老杨摆了摆手,也没回头,最终消失在拐角尽头。
小姑娘又低下头,仔仔细细找到杨师傅的名字,在最后一栏的空格里打了个对勾,打完又看了看,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应该没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贵宾休息室门口,十几名安保人员,凑成一堆,叼着烟卷,吞云吐雾,
他们时不时望向女演员化妆间的大门,那门粉粉嫩嫩的,里面似乎热闹的很,不时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进进出出,有的女孩,还背着个假翅膀,看着怪沉的,也不知道要表演个什么节目,
过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