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醒醒（1 / 2）

河，一般生长在陆地表面，其志在远，遂不免曲折蜿蜒，见高山，不改其柔，遇平坦，不舍其缓，逆境时，悬崖飞瀑，天可见怜，迟暮时，蓄湖养心，抱梦取暖，若逢得时来运转，置洪流在侧，响战鼓以畔，惊鱼龙蛇舞，醒折戟沉船，届时旧梦难眠，不妨睁开睡眼，解发冲冠一怒，唱慷慨悲歌，张气吞山河，决千里之堤，不辞匹夫勇，掀金汤之城，不保明哲身，丈琼宇之寒，怒从心头起，量天涯之远，恶向胆边生，一汪浑水，浩浩荡荡，可向东流，亦向西流，翻倒乾坤之固，荡平九州之空，坐等四海升平，是时，天地悠悠，不能称广，日月之辉，可以独享，若非得有一番空虚寂寥滋味在心头，也只能回到河的梦里重温，终究是，河，遂了海的意，河没了河，河没了自己，河，只剩下，黑。

男孩忘了他的黑，回到了他的河，可他不该忘记他的名，他需要他的名，那是他的稻草，关键时候方便拉他一把，

现在呢，也好，男孩待在他的河里，睡着了，这可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怪事，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就该让孩子沉沉的睡去，更何况是在大巴车上，不睡一觉还能干什么好呢？所以，不要打扰男孩的美梦，更不要一边拉一边推，一边推一边喊：

醒醒，醒醒，快醒醒，陈光彪，你坐过站啦！

男孩哭丧着脸扬起下巴，擦了擦口水，他感到脖子又酸又僵，像带着个枷锁，使尽浑身力气揉开一只眼，让光回来，他看到的世界是重影的，还在缓慢的朝一个位置会合，他不知不觉间拿回了所有的自己，于是迷迷糊糊的说：

我？还没到站吗？

推他的人说：

你到了，没有下车，我以为你不想回家，谁知道是睡着啦。

男孩一边揉眼一边说：

现在到哪儿了？

推他的人说：

你自己瞅瞅。

男孩傻傻的望向窗外，八十一路公交车已经开上跨江大桥，下一站是航海路客运总站，他本该在长江路碧云路站下车，可中午吃的又饱又撑，还整了两瓶雪花纯生，车上冷气一吹，低下头就睡着了，幸好有人提醒，不然真不晓得要坐到哪里去，男孩回过头来，侧着脸，支支吾吾的，对他身后的女孩说：

谢谢啊，谢谢你多管闲事。

女孩一时语塞，脸上气呼呼的，过了一会，又明显气不过，才说：

我好心提醒，你怎么不知好歹？早知道不管你了。

男孩低着头不说话，女孩扭过脸望向窗外，

车里本就没几个乘客，一时又冷清许多，

后排有个大妈，本来还支着耳朵听了两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就开始刷枓音，刷完又开始拍，起初是对口型，唱红尘情歌，后来是给她家乡父老乡亲介绍大城市的自然景观，说路修的多好多好，没有灰，说电车多好多好，省油，说高楼多好多好，有电梯，说医院多好多好，啥病都能治，后面是开专题讲这个桥，说这个桥，好啊，为啥，因为这个桥是新盖的，是新桥，上次来还没有呢，过河得坐船，上岸得排队，不方便，现在方便了，走路都能过，还说这个桥结实，听说能用五百年，她断定五百年肯定是不止，起码五千年，最后夸这个桥不简单，不是一般人能盖出来的，有寓意，至于什么寓意得让她想想，想完她就说，你们看这个桥，像不像两个扇子，缺俩扇面，好看是好看，美中不足，漏风，她说她回头给补俩扇面就没毛病了，等回去的时候，她捏着俩扇子给老姐儿们秀民族舞，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差点眼泪都挤出来。

女孩也没忍住，扑哧一乐，

男孩侧过身子，望了一眼大妈，

见男孩回头，女孩又板起脸来，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也有两个酒窝，

男孩想搭两句话，也没管人家听不听，就说：

你怎么也没上学，班长。

女孩一开始假装没听见，然后可能又觉得不礼貌，才极不情愿的说；

放暑假啦。

男孩讪讪一笑，说：

哦，忘了。

又过了一会，女孩冷不丁的说：

陈光彪，我去你家找过两次，都没人开门，你学习挺好的，为什么不上学？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男孩脸色很不自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