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 2)
“若对方实在不听,你便让青枝去找从蓝,他善撒泼打滚,只要他闹腾起来,沈家上下皆束手无策,都要让着他。”
“实在无计可施,你尽管装心疾发作,先昏死再说。”
他不厌其烦说了一堆。
又开始逐个讲解沈家人现况。
秦归晚未打断,而是倾耳细听。
九王子便是东羌的新大汗。
他以她母亲性命威胁,逼着她跟着沈晏之回沈家。
临走时,九王子阴恻恻笑道:“你为了这负心寡情的男人九死一生,落了一身旧疾,寡人倒要看看,你跟着他回沈家,最终落得什么下场。”
“若你敢死了或者出逃,亦或者使手段当沈晏之外室,住在沈府外逍遥自在,寡人就立马烧死你母亲。”
“赫连其格,你最好想尽办法在沈家活下去。”
“你母亲能活多久,便看你能在沈家活多久。”
“等你被沈家折磨而死,寡人再送你母亲下去陪你。”
故而,在没收到母亲回信、确认母亲已经安全逃出东羌之前,她要在沈家好好活着。
虽对沈晏之已心死,但在活命之事上,却是不敢有丝毫马虎。
她用心将沈晏之所说一一牢记。
沈晏之讲了许久,抬眸发现,她正乖巧垂眸,认真倾听。
他蓦地心如软水。
他们已经很久未如此平静相处了,她更是许久未这般用心听他讲话了。
“晚晚。”
他忍不住温柔呼唤。
秦归晚蹙眉,“为何不继续讲?”
“你方才说一回来便让人去查贺妙心,果然发现她和沈成安有染。”
“我有些不解。”
“她等你四年,为何你不信她,回来首件事便是找人调查她?你们不是曾有口头婚约吗?”
提到这个,沈晏之眸光微沉。
“我曾陪老祖母回贺家探亲,意外听到她和丫鬟抱怨,说我过于冷清,说老祖母简直像个老姑婆一样难伺候,还说,若不是想嫁进沈府当世子妃,一刻也不想讨好沈家人。”
“我当时便知她是趋炎附势之人。”
“口头婚约不是我定的,是祖母定的。”
“当时我刚到边疆,收到家书得知此事,原本想写信回去阻止,后来……”
因不想提到俘虏两个字,他顿了一下,这才继续。
“一个一心想攀权富贵、当世子妃的女人,怎可能为口头婚约苦等?”
于是,他请顾濯缨帮忙调查贺妙心和沈成安。
顾濯缨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只花三天便查得一清二楚。
这事在他意料之内。
贺妙心自私自利,本就对他没什么情爱之意,爱的只是世子身份。
“我在东羌用谎言欺骗利用你时,贺妙心正在大楚顶着我口头未婚妻子身份偷人。”
他自嘲苦笑,“很讽刺,对吗?”
秦归晚淡然摇头。
“没什么讽刺,你和贺妙心都是自私之人罢了。”
自私之人?
沈晏之反复咀嚼,哑然自笑。
是的,他便是世上最自私之人。
他在坠崖后那段时间,选择对秦归晚好。
是因为秦归晚不光毫无保留教他关于东羌的一切,还会亲手为他下厨做饭。
那些大楚饭菜,总能让他忆起京都。
他曾试过让府中厨子做大楚菜肴,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秦归晚做的味道。
她每天会在吃饭时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借着她给的倾慕和爱意,以及做出的家乡味道,他暂时忘记被俘的烦恼。
平时只需给她买一支簪子、折一朵花、露出一点点笑意,便能让她神采飞扬,心满意足。
这简直是世上最划算的买卖。
他在心中不停提醒自己是大楚人,不能沉沦在东羌的温柔乡,更不能去爱秦归晚。
他在赛场上故意让九王子队中人的骏马受惊,是想借此撞伤九王子,最好让其因此丧命。
谁曾想,惊马转身撞倒了秦归晚。
他只得冲去救人,本以为自己能躲过,却意外被踩裂了腿骨。
当事情成定局,看到秦归晚的眼泪后,他不敢、也不愿说出真相。
最后只得佯装不在乎地笑了笑。
“归晚,别哭,我是男人,瘸了也无伤大雅,总好过惊马踩坏你的脸。”
因为这句话,秦归晚恨不得将整颗心剖给他。
那个夏天,她为了照顾他,几乎殚心竭虑。
每日亲自喂饭喂药不说,为求东羌天神保佑他恢复如常,每隔三天去天神庙跪一个时辰,以示诚意。
听闻有治疗骨伤的秘方,回去苦求大当户父亲帮忙寻秘方用药。
怕他腿肌萎缩,每日坚持为他按摩三次,经常按到双手麻木失去知觉。
因为过于劳身焦思,很快骨瘦如柴。
第31章 秋雨
他看着秦归晚从面似海棠,到两颊凹陷,容貌憔悴。
他也自责愧疚过、动容过、感动过。
又在一切情绪平息后,再次选择欺骗利用。
他要活下去,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不能告诉人惊马真相。
他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无视她的付出。
恢复那日,秋阳西下,他丢掉扶老,正常行走一段路后,扭头看到她站在晚霞的金光中,泪流满面。
秋风吹动她的窄袖长裙,瘦骨嶙峋的身形了了可见。
她扑上来,趴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夫君,你没有变成瘸子……没有变成瘸子……”
她不断重复呢喃这句话。
怀中人的滚烫热泪打湿了他整个心口。
那一刻,他承认,他感动了。
他想,即便不能给她真心和爱,但可以对她少点利用和欺骗。
可他又很快食言了。
回忆如利刃割肉,每次碰到都会鲜血淋漓。
他不敢再想,强迫自己敛神,又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所有事讲完。
秦归晚听完,顿觉恍然明朗。
知道沈家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方便以后找机会逃走。
翌日早,黑云如鱼鳞,厚厚压在京都上空,仿佛下一瞬就要压下,狠狠碾碎满城繁华。
沈晏之出门前,仰头望天后,对贺妙心道:“大雨将至,你无事尽量莫出门,小心着凉。”
贺妙心迟疑片刻,“秦姐姐身子不好,我想一会去看看她。”
如今沈晏之官复原职,她挑拨老祖母的计划也该进行了。
她至今未见过秦归晚,想在计划前去看看让沈晏之厌恶的女人,到底长何种模样。
“管她作甚。”沈晏之陡然面色寒戾。
“我让她抄佛经,她又是病又是瞎,一直未动笔。”
“我刚刚吩咐人把笔墨纸砚送到了佛堂,没关够一个月之前,谁也不准去看她,更不准放她出来。”
“可,眼见着天渐凉,秦姐姐本就身子不好,如果一直住在佛堂,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秦氏不出佛堂,计划怎么进行?
“妙心,我知你心善,可你也不必对她如此上心。你每日费心给她配药已是仁至义尽,不必再专门去看她。”
“谁知,她会不会忽然又染风寒,过了什么病气给你。”
“你若病了,过几日,怎么陪我去顾府观礼?”
这话戳中了贺妙心。
她想借机让所有贵女看看,沈晏之对她是如何体贴温柔。
确实不能错过这个露脸机会。
且沈从蓝的弱冠在顾濯缨之后,期间还有点时间,可暂时不急。
“嗯,表哥,那我听你的,这段时间不去看秦姐姐了。”
秦归晚刚起来,抬眼便见屋外狂风大作。
不过须臾,暴雨滂沱。
泥腥味和凉气几乎同时袭进屋,青枝忙给秦归晚披上厚披风。
难得身子好一点,万万不可再受凉了。
知道秋季天气多变,她前几日特地要了厚衣裳和披风,今日可算派上用场了。
雨滴密密麻麻砸在屋檐上,劈啪作响。
秦归晚站于窗边往外看,这才发现,地上溅起一圈圈涟漪清晰可见。
“我的眼睛完全恢复了。”
青枝惊喜出声,“太好了,主子,你……”
话没说完,院门被打开,有仆妇举着伞,提着木篮,冒雨进来了。
她并未进屋,而是站在门口将木篮放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