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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之带着贺妙心进屋后才发现,沈群山尚未下朝,未在这里。

俩人按照规矩给沈老祖母和杜氏敬了茶。

沈老祖母给了贺妙心一只五花头青鸟纹金簪,说了几句叮嘱话,让她好生照顾沈晏之,早点诞下子嗣。

杜氏拿出一对飘花老翡翠错金镯子,给贺妙心戴上后,拉着她的手,笑吟吟道:“心儿,进了沈府的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有事尽管遣人告诉我,莫要委屈了自己。”她生了一张精明艳丽的脸,此刻笑得一派真诚。

贺妙心羞答答行礼感谢。

杜氏很满意贺妙心得乖巧懂事,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沈晏之。

“大郎,昨天我招待客时多饮了几杯,早早歇息了,母亲又瞒着不告诉大家,我凌晨醒来才知道顾世子喝醉闹笑话的事。”

“我已安排管家备一张下人名册,一会送到你院里,你自己挑几个顺眼的。”

“有劳婶娘了。”沈晏之对着杜氏揖完礼,不紧不慢出声,“名册先放到我书房,我一会要去趟抱惜苑。”

“刚才去的时候,二郎正在玩泥巴,泥巴已经干在了脸上。”

杜氏的脸僵了一下。

这话简直明晃晃打她的脸,沈从蓝的仆人都是她亲自安排的。

她缓了缓面色,叹息自责道:“这事都怪婶娘,这段时间忙到晕头转向,没去关注抱惜苑。”

“既然那边的奴仆偷奸耍滑,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你亲自给二郎挑几个新奴仆。”

贺妙心暗自咂舌。

杜氏轻飘飘一句话,便把沈晏之的不满化解了。

她这段时间忙着帮沈晏之置办大婚,所以没去关注抱惜苑。

让沈晏之亲自给沈从蓝选奴仆,若是再出错,就怪不得她了。

她以后和杜氏打交道,必须谨慎为妙。

沈老祖母不想看沈晏之和杜氏如此相互打暗语。

“珩儿,你快去祠堂给双亲上香敬茶,莫耽误了。待到从那边回来,再说新奴仆之事也不迟。”

小佛堂。

青枝这会心急如火。

秦归晚病倒了。

她本就身子不好,昨晚被噩梦惊醒后,邪风入体,加上佛堂阴潮难耐,实在遭不住,一早便开始发烧。

此刻双眼紧闭躺在床榻上,烧得玉脸赤红,意识混沌。

青枝一遍一遍用凉水给秦归晚敷额头,可是见效甚微。

她跑去拍门喊人,直到嗓子嘶哑也无人回应。

她透过门缝往外窥。

昨日天黑看不清,这会才发现,外面有绣栏长廊、亭榭花园,和一座崚嶒峭拔的假山。

摇苍飞翠,景致叠出,唯独阒无人声。

想来,佛堂建在了府里最别致清幽的地方,外面压根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青枝急到想砸开门出去找人求救,回到屋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顺手之物。

秦归晚已经烧到开始说胡话了,嘴里呢喃不断。

青枝摸了一下秦归晚额头,烫到吓人。

她正急得手足无措,忽闻外面有脚步声。

以为是婆子来送饭,大喜,慌忙往外跑。

跑到院门边,惊了一跳。

一双黑漆漆、清澄干净的眼睛,正透过门缝好奇地望着她。

青枝稳住心神,细看才发现,这是个年轻俊俏公子,正俯身趴在门缝往里窥。

和沈晏之长得有七分像,穿着玄色锦衣,身形比沈晏之还要威猛。

只是表情单纯天真,眼神干净如孩童。

对方歪了歪头,问:“你刚才又喊又叫,是不是想出来玩?”

“你是二公子吗?”青枝听闻过沈从蓝这个人。

沈从蓝想了想,点点头,认真答道:“嗯,他们都喊我二公子,有时还喊我二傻子。”

青枝惊喜交加,“二公子,你可以帮我去喊人吗?就说佛堂有人病了,需要郎中。”

“我不去,我要去找大哥。”沈从蓝哼了一声,气到叉腰。

“大哥说他上完香就来找我,可他一直没回来。”

“我知道这个院子里可以上香,肯定是你把大哥藏起来了。”

他说得颠三倒四,情绪越来越激动,眼见着开始脸红筋涨,青枝急忙道:“你大哥不在这里。”

“你现在去找你大哥,问问他是不是在这里,不就知道吗?”

沈从蓝一下安静了,少顷,瞪大眼睛惊叫,“你真聪明,我现在就去找大哥问问。”

“如果你大哥说他不在这里,说明我没骗你。你就帮我告诉他一句:佛堂有人病了。好不好?”

青枝只能赌,沈家不会在贺妙心进门的第二日,看着秦归晚病死。

否则,会觉得晦气。

沈从蓝眨眨眼,想了许久,像下了什么慎重决定,咬了咬牙,用力点头,从门缝伸进去一根小指头。

“好,我答应你。”

青枝忽然觉得,沈从蓝虽痴傻,却比沈晏之看着顺眼多了。

在耀目初阳的见证下,纤细的女子尾指和骨节分明的男子小指勾在一起,两人的大拇指用力相按。

“二公子,你要记住,骗人是小狗。”

沈从蓝收回手,拍了拍自己胸脯,一脸骄傲。

“我不是小狗,我从不骗人。我现在就去找大哥。”

第9章 梦魇

沈晏之带着贺妙心刚到祠堂门口,仆从飞奔上前汇报:沈从蓝闹事呢。

“二公子迟迟没等到你,趁着两个小厮不注意,跑没影了。大家正准备去找他,他自己回来了。”

“可回来后哭闹着要找你,怎么劝都不行,这会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到快抽过去了。”

贺妙心嗔斥,“这两个小厮真是该打,估摸是知道自己要被赶走了,心存怨恨,故意懈怠,让二公子跑出去受了惊吓。”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不知道好生哄哄二公子吗?”

小厮缩着脖子,道:“小的们实在哄不好,管家去了也没办法,他央求大公子上完香赶紧过去。”

沈晏之双手负后,剑眉紧锁,“现在就去。”

“妙心,今日不上香了,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从蓝。”

“表哥,我……”

没等那句“我陪你一起”说出口,沈晏之早已走远,只留下一抹翠涛色衣影。

贺妙心跺了跺脚,用力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意外相继而至。

合卺酒、结发礼、洞房、上香,夫妻之礼一个也没完成,她怎么这么倒霉?

沈从蓝真是累赘。

除了拖累沈晏之,还有什么用?

“大哥再不来,我就变成小狗了……”

抱惜苑内,沈从蓝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躺在院内青石地砖上不停打滚。

“二公子,别哭了,大公子上完香马上就来。”

管家拿了一堆点心和玩物,蹲在旁边好声哄劝,“你先起来吧。”

沈从蓝抹了一把眼泪,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我不要听你的,我现在就要见大哥,我不想变小狗……”

管家唉声叹气,不停抬头看向院门,只盼着沈晏之早点忙完赶来。

“从蓝。”

清朗的声音让沈从蓝顷刻间心花怒放。

他连滚带爬翻起来,冲上去抱住沈晏之,涕泗横流。

“大哥,我差点变成小狗了……我要吓死了……”

这一抱,泥污、眼泪、鼻涕,全糊在了沈晏之身上。

典雅精致的锦服,霎时间狼藉不堪。

管家知道沈晏之自小爱洁,上前劝道:“二公子,既然大公子来了,你有话好好说,先放开大公子。”

沈从蓝不松手,越抱越紧,呜咽着不停喊大哥。

沈晏之并不嫌弃,拿出帕子,耐心帮他擦去脸上眼泪和鼻涕。

“从蓝,别哭了。到底怎么了,慢慢告诉大哥。”

沈从蓝抽噎了几声,语无伦次道:“我去找你,你没去上香,那边的人让我问问你在不在……”

“她还说,佛堂有人病了,需要郎中……我不想变小狗,我要告诉你……”

他颠三倒四说完,下人们听得满头雾水。

“大哥在这里,你不会变小狗。”沈晏之轻拍沈从蓝后背,温柔安慰。

话语间,目光沉冷地看向管家。

管家心里陡然一紧。

他昨日忙完顾濯缨的事已经是半夜,一早起来就张罗新奴仆的名册,忘了秦氏还关在佛堂这事,也未安排人给她送饭和抄经用物。

莫不是秦氏病了?

“大公子,老奴失职,现在就安排人去佛堂看看。”

就算沈家再厌恶秦氏,也不能让秦氏病死在沈宴之新婚第二日。

“我才不要你去看,我要大哥去看。”沈从蓝怒视管家,扯着沈晏之往佛堂走。

“大哥去告诉她,我没骗人,我不会变小狗……”

小佛堂,秦归晚已经烧的意识混沌,陷入梦魇中无法自拔。

那是成婚后第三个月。

老大汗宣她进宫,要求她尽快有喜。若是迟迟无子嗣,便给沈晏之重新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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