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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赤蓦地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孤零零地转身,无助地走入一片再无星辰的永夜中,唯有一句话不停在心中重复:

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

另一头的杨砚青在椅子上倒吸凉气狠狠松口气。

还好梅赤放了墨踪一马,还好自己没真把酒壶砸到那牛头马面脑袋上。

杨砚青随即使劲朝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疼地“嘶”了一声后在心里把自己再次骂个狗血淋头:

杨砚青你个完蛋玩意儿!小不忍乱大谋,你刚才要真露了馅儿,不仅自己折了,墨踪今后也遭殃,以后还有谁能保护他!要真让墨踪落在曹祭酒手里,那还能有活路吗!墨踪的未来还不全特么葬送自己手里了。

杨砚青一连几个深呼吸渐渐稳住心神。绝不能再冲动!绝不能再冲动!

嘴里叨叨咕咕的杨砚青直接把身子往曹祭酒这边转了转,故意让余光里不再出现墨踪那边景象。

看不见看不见,我看不见。

“监丞大人。”

曹祭酒忽然凹着眉斜着眼,露出厌恶神色瞥了眼朝他这边转身的杨砚青,“我看你也别白费力气想着逃跑了。”

杨砚青:“......?”

“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赝品谎骗节度使王。”曹祭酒歪着嘴角露出一颗刺眼的鼠牙,“五十大板那肯定是要挨了。”

杨砚青:“......”

擦。杨砚青把手糊在脸上,他这才想起一会儿自己屁股就得开花,哪怕死咬自己不知情,这顿板子八成还得挨,就求腿别再被打残就成......

“曹砚青。”

节度使王冷不丁的一声召唤破空而来,杨砚青刹那像听到黑白无常锁魂儿一般,吓得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到!”

沉闷大堂霎那又迎来了阵阵哄笑。

杨砚青脑门三道黑线,尬着一张脸赶紧小碎步跑上前,一个大直角躬下身子,“不知节度使王有何吩咐......”

节度使王黑着张脸鄙睨着杨砚青,看样子是也不想等一会儿临摹画来了再丢人现眼了,嗔怒道:

“你老实交代,那画儿从哪儿弄来的!”

节度使王话音一落,大堂内众人也渐次安静下来,人们心中也都猜了八九不离十,知道草包曹砚青根本搞不来黄老祖真迹,就更甭提跟佛舍利一般珍贵的《玉池雪莲图》了,便也都瞧热闹般看着曹砚青自掘坟墓。还真是胆大包天什么画都敢给节度使王送。

杨砚青一波冷汗再次透背,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也不可能牵扯另外莫须有的人进来,更不可能自己把“造假”的事供出来。

大脑缺氧的杨砚青下一刻竟就鬼使神差生生憋出了一个故事:“回,回禀大人,砚青一直以来都梦游毛病,就在前两日,我梦中遇到一位仙风道骨老者,他说让我出府取幅画,次日醒来我就看到身边放了那张《玉池雪莲图》......”

杨砚青一脸委屈,“我大喜过望也忘了找人验证,急忙就想把这宝画于端阳节献礼,我若知此画是赝品,定是不敢献给节度使王啊。”

言毕杨砚青都佩服自己这一本正经故说八道的本领......

不过杨砚青话音一落,众人倒是更没声了,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耳闻过曹砚青梦游的毛病......

节度使王此刻脸上浓烟滚滚不仅没见退散,眉尾反倒上下抖动着直接翻飞上天,“你梦游怎没掉河里去!滚回去!”

杨砚青大汗淋漓赶紧一溜烟儿退回椅子上缩着身子,心里七上八下深感“不妙”。擦,这板子是少不了了。

“哼。”曹祭酒在旁歪着身子冷哼一声,戏谑着,“你还真把节度使王当傻子糊弄了啊,一会儿兰迦住持验证后,你这板子看来还得往上加。”

杨砚青:“......”

擦!我还用你说!

瓜州书院欧阳大祭酒在得了梅刺史示意后,拄着一个玉头斑鸠拐杖一步步走到了台中央。

应是为了缓解大堂内沉闷气氛,端阳节诗词大会便也提前拉开了帷幕。

这次诗歌会依旧由欧阳大祭酒主持由节度使王率先出题。节度使王一贯以来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每次都是信手拈来随意出题,此时更是敷衍着一扬手,“梅将军不日前携我归义军大胜归来,就以‘咏梅’为题吧!”

台下曹祭酒立马来了兴致,好像就盼这一刻似的率先拱手起身,面向晋昌画院那片水绿色袍衫中坐在最前端的一个方方正正麻将脸的中年男子露出一抹欠抽笑容:

“孙祭酒,今年怎么也该轮到您来吟、吟、吟诗一首了吧!”

话音一落,堂内气氛瞬间被挑起,众人都知晋昌画院孙祭酒是结巴,本身也没才华不过有个好身世罢了,这么多年也一直被敦煌画院曹祭酒踩在脚下。

孙祭酒涨红着脸,像顶了张火红的一筒般磨磨蹭蹭站起身,气得牙齿肉眼可见不停打颤,却像被逼无奈,在地上戳了半天吭吭哧哧吟了几句:

“冬、冬日梅花开,朵朵都,都很美。香气扑满鼻,只,只因粪便肥。”

孙祭酒这四句诗差点儿没把明月阁给荡平,众人劈里啪啦纷纷笑栽倒地。

瓜州书院欧阳大祭酒在台上拼命戳着拐杖这才把笑声渐渐戳散,气喘吁吁帮忙解围:

“听闻晋昌画院此次大考招来一位才子,五岁能吟诗,六岁便可出口成章,孙祭酒不如把他请出来为众人吟诗一首罢。”

孙祭酒端着大红脸此刻好像终于要扬眉吐气一般,当即把身子往旁一撤,露出一位古铜肤色,满脸络腮胡的汉子。

这人看着竟像个武夫,此时落落大方走至台前冲众人躬身行礼。

“在下程谭,虽不才,却愿吟诗一首抛砖引玉。”

杨砚青:“!”

谭程?居然是谭程?这白眼儿狼颠倒个名字,竟跑去晋昌当叛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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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草包会作诗

杨砚青心里不舒服,毕竟赵司业曾说过谭程是曹砚青府内那帮“娈宠”里最优秀也是重点培养的画师,但谁叫自己当初一怒之下就让谭程挨了板子呢......

怪不得前段时间杨砚青翻看画院大考名录时没有找到谭程,原本那些之前被故意赶出府的娈宠皆已按自己当初授意赵司业的计划,纷纷更名改姓已报上了姓名,但杨砚青和赵司业却总也打探不到谭程的下落,原来谭程竟是已经提前考去了晋昌画院。

杨砚青暗叹一声,他知道自己当时气昏了头过于鲁莽,伤了谭程的心也怨不得别人。

谭程在台前如青松般耸立,他悄然看了一眼坐在曹祭酒身旁的杨砚青,却发现如今自己即便背叛了他,却仍连他一丝目光都得不到,谭程发现杨砚青一直在往墨踪的方向看。

谭程垂了垂眼,不觉攥起拳,缓缓诵出了诗句:

“北风萧萧雪飘飘,傲梅一身冰中雕。暗香散尽不畏戕,乾坤已定万里疆。”

“好诗!”谭程话音一落欧阳祭酒当即抚掌称赞,堂内也陆陆续续响起一阵阵赞叹声。

墨踪此刻垂着头满脸污浊,方才被人把头按到盘中时心里竟也毫无波澜反而觉着“过瘾”,觉着不如被人按住脑袋不停撞击下去,让自己彻底清醒,他迫切想回到过去,想回到澹泊无欲心同止水的过去。

然而在墨踪听到一个略熟悉的声音,轻轻抬头从发丝间往前看时,竟发现之前被曹砚青赶出府的谭程,如今竟改了名字屹立台前成了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的才子,墨踪心底雷击一般。

难道娈宠是假的?

曹砚青府里那些娈宠,难道全是假的?

“哈哈哈,果然是好诗。”梅刺史抚着胡须脸上已然万里无云一方晴好,可当他看向远处的梅赤时,见其在听到诗句后不但无动于衷且满脸土色,魂儿又不知飞哪儿去了,梅刺史的眉心再次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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