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 2)

观世艳斩。

“少年郎不该执着,”江横面带笑意,语气温和地询问对方,“你想要答案是要留到两天后,还是现在?”

狐毛小子面色一僵,见到江横手中通体如玉的五尺长刀时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断不敢再多言半个字。

几点星子被乌云遮掩去,城中楼宇不见灯火。

信徒拎着白纸灯笼,成群结队地上街, 走向各个城门,用肉身一下又一下地撞在门和城墙上, 数千人, 万人, 一起推着古老恢弘的城墙, 试图将这面墙推翻。

金色光柱中的神像吸收了献祭者的灵魂,力量越发强悍。

春山城里四个方位都有谢辞设下的法阵, 而且他放出四只傀儡, 分别坐镇东南西北四方城门。

江横有样学样也跟着祭出傀儡,看着跟自己长相穿着一模一样的傀儡时, 他惊了片刻。

只不过他这只傀儡没存在太久,便被谢辞一手打散了。

江横皱眉。

“莫要说是我教的, ”谢辞斜昵了他一眼,唇边扯开清浅的弧度, “也太不中用了些。”

江横轻哼, 一甩高束的马尾, 发间华丽的飘带与发饰叮铃作响, 他道:“等回山上了, 有的是时间去钻研参悟傀儡术。”

谢辞不在多说, 继续布阵加持四方法阵,抵挡成千上万的信徒的攻击。

入夜吼,信徒比白日要更加强势和疯狂, 四方城门的压力越来越重。

信徒口中开始诵词,整齐划一的声音直冲夜空, 响彻大地苍穹。

江横站在城中间可俯瞰八方的一处酒楼之上,顺了两坛楼下珍藏的美酒,掀开封泥喝了口。

他一撩轻袍坐在屋顶上,拍了拍另一坛未开封的,“喝吗,谢师弟?”

谢辞摇头,掌心上空悬着一块冰蓝色的小阵,远在四处的傀儡随他掌心阵法而动,挡下一波又一波的信徒。

看似轻松,实则分外消耗灵力。江横一边喝酒,一边眺望更远处的地方。

城中纸灯如昼,诵音高昂,仿佛已入了年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谢辞不让西华苑里的修士们帮忙是有道理的,很有可能会帮倒忙。

城中百姓不会术法,只是身体和力量得到了加强,但被蛊惑的修士也不在少数,被金光赋予了更高深的神意后,修为得到了空前的提升。

这些修士中,不乏大乘期,渡劫期的大仙家。

长街诡异的热闹,信徒的狂欢。

美酒入喉,江横仰头,酒水顺着他侧脸优越的弧线滚落,饮尽他反手将空酒坛往楼下一掷,甩袖起身,恣意风流得很。

随后他便将玉扇掷飞,长刀御风。江横足尖踏过青瓦飞檐,跟上谢辞的身影,直奔城东方向。

城东大门紧闭,谢辞的傀儡在坐镇时遭到了修士的攻击,这些修士吸取了金光中的力量企图毁坏无疆禁域。

不通灵力的百姓围在修士身边铸成严密的肉墙,高举神像,人与人相联,神像与神像间发出金色光点,一圈一圈的连接成圆形的阵法,为破阵出城的修士护航。

城东的傀儡被十个灵力超强的修士围攻。

江横赶来时,恰好看见与谢辞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被他们架在半空中,下一刻便被撕得四分五裂。

明晃晃的金色光芒中鲜血显得尤其脆弱苍白。

只是一瞬间,傀儡的残肢断骸便被信徒们踩在脚下,被一双双脚无情残忍地碾碎。

江横脑中留下了恐怖两个字。

他侧目望向谢辞。

傀儡被毁,谢辞冰冷的脸色越发的沉默。

紧接着那群修士便要破开无疆禁域,打开城门,去传教。

江横握紧刀柄,原先还有几分犹豫,毕竟信徒只是中了蛊惑的活人,当真要如此——

却见谢辞并指一挥,铮然清鸣声响,明御征圣自远方破空飞来,冰蓝色的剑气所到之处,荡开破城的数千信徒,血光冲天。

江横被震住了,喉咙干涩,情急之下地呼喊,“谢辞!”

纵是知晓今夜守城,难免会有一战。但亲眼看见明御染血,谢辞面无表情地开剑阵布下天罗地网时,江横像是头一次认识《九州剑仙录》里的男主一样。

谢辞为人冷漠寡情,却不嗜杀。

难怪,小说里没有明写谢辞是如何破春山城困局的。

江横了然。

再看时,谢辞已经被中了无脸神像蛊惑的修士们团团围住。

那些被明御剑气一剑封喉的信徒化作一缕金光飘向了祭坛方向,与从天而降的金色光束融为一体,越发明亮,越朝外扩散。

而活下来的信徒潮水般的朝这里涌来,再次结成了阵法,为与谢辞交手的修士们提供力量。

江横合眼一瞬,再抬眸时不再多想,或许这些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如果今夜他们败了。

方才被撕裂的傀儡就是他们的下场。

江横心无旁骛,手起刀落便杀开了一条血路,玉色单锋薄刃如夏夜的蝉翼,划破——

谢辞回身,看向挥刀之人。

“谢师弟,”江横对上他的视线,唇边三分笑意,“我想,我们能活下去。”

满地破纸灯笼,金光消融时,鲜血铺道。

七月十三,白日。

度过厮杀不休的一夜,迎来薄日清晨。

信徒身上的力量不如夜里的强势,却是前仆后继地攻向四座城门。

谢辞催动灵力,再次加固阵法。

江横亦以血为祭画符开阵,将春山城的几个出口锁死。

忙完后,二人回了趟西华苑疗伤。

柳云涛与众人在西华苑里提心吊胆地守了一整晚,只见外面声音大作,诵音,钟声,灵力冲击的毁灭声,金色的光芒充斥着殿外的长夜。

听闻谢辞他们回来了,柳云涛等人连忙跑过去询问情况。

七月十三,夜。

西华苑里各门派的弟子不管灵力高低,皆在柳云涛的率领下,整齐有序地分成四支小队,去协助江横谢辞镇守春山城的四座城门。

尽管江横与柳云涛他们提前说过外面的情况,但真亲眼所见时,又是一番残酷滋味。

昔日好友、宗门弟子、生死之交……一起入春山城除害,不想对方却被无脸神像蛊惑成了信徒,而今踏出西华苑的大门,便只剩下责任驱使的刀锋相对。

看见好友与师徒时,四小队中的修士情绪波动,终究无法对故人下手。

突然,信徒众星拱月的围势中走出七个个身着深色剑宗道袍的弟子,佩戴着剑宗清风剑,他们七人朝谢辞拱手一拜,“弟子拜见师尊。”

只说了这六字,长街骤然风起,明御征圣从天而降,剑尖刺破地面青石,剑柄的流苏坠随着剑刃有力地摇晃!

冰蓝剑光瞬间铺满整条长街,冷肃剑气环荡四野。

七个少年剑宗弟子中,沧默为首,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谢辞,垂下了施礼的双手。

昨晚交战的伤在江横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苍白的脸色有些为疲态。

待江横看见星云观中的剑宗弟子时,他心思一沉,暗叫不好。

谢辞出手恐会不太好,不如自己来吧。

“谢师弟。”他喊了声。

谢辞反手甩了个诀,将江横与四小队的人一同击退了数十步。几乎是同时,谢辞清喝一声:“明御,起剑——”

明御腾飞,谢辞振袖飞起,沧默亦与师弟六人结剑宗大阵。

谢辞身后是不太平的长夜,万千道透明的形似明御的剑气飞来,破开信徒结阵的金色光芒,剑影无情地落向沧默等人。

沧默胸口受了一剑,抬手按住刺入心脏的光剑,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谢辞,语气悲伤痛苦,“师尊,你为何要杀我?”

“自你跟随神像起,你我师徒缘尽。”

谢辞一如往昔的冷沉,面孔俊美出尘,没有一丝情绪流露,寡淡的如山尖千年不化的积雪。

他抬手一挥,剑阵继续落下……

柳云涛与江横站在一起,见谢辞与自己门中弟子打了起来,心中感慨万千。

柳云涛不禁自问,若是自己遇到了飞鹤门的得意弟子时,能下得去手吗?

又是一夜鏖战。

春山城没有下雨,但是长街泥泞软烂让人很难不误会是下过了一场大雨。

透着腥味的红色大雨。

江横月白色的衣衫长袍早被灵力割破,不知是染了谁的血,湿漉漉的,又红又重。

金色光束一反常态,金光大作,金光爆裂炸开,瞬间铺到了春山城各个地方。

江横身上的灵力受到压制,挥刀布阵的速度慢了下来。

四处城门,岌岌可危。

更让江横觉得难缠的是,四小队里面不少修士在守城的过程中,被无脸神像蛊惑,他们伪装的极好,一个传染一个,将为数不多的正常人都变成了信徒。

然后再出其不意的,给正常人一刀。

没有人可以相信,除了谢辞。江横守着西门与北门,手中的观世艳斩早不复雪白无瑕,玉白刀刃裹了层血光,恰似雪里红梅。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