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在生与死的边缘41(1 / 2)

漫长而单调的医院生活是很烦人的。周天虹经过大半年的休养,伤才渐渐痊

愈。不料行将出院时,又患上了疟疾病。这种病俗称打摆子,冷起来如冰水浇头,

浑身战栗不已,即使盖上两床棉被也不顶事;热起来高烧四十多度,烧得人昏昏

迷迷,死去活来。而且这病每天或隔日必来一次。治这病的特效药倒有,名叫奎

宁,但在敌人封锁下很不易得。边区自造的疟疾丸效果又不理想。这样,很快就

把一个身强体壮的周天虹折磨得面黄肌瘦,衰弱不堪。正在这时,敌人对北岳区

空前残酷的“扫荡”到来了。

这次大“扫荡”,是由新上任的日本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策划的。他

一上台,就立刻集中五个师团、六个混成旅团,加上一部分伪军共七万之众,向

晋察冀的北岳区开刀了。他把这次战役称为“百万大战”,意思是要报复八路军

的“百团大战”。为了消灭边区的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他采取了“铁壁合围”、

“梳蓖式清剿”、“马蹄形堡垒线”和“鱼鳞式包围阵”等战术。从一九四一年八

月中旬开始,在平汉路保定至石家庄以西的这块数百里山区内,处处烈焰腾腾,

烟火四起,枪声交织,血流遍地,人民陷于深重的灾难之中……

说起敌军的“铁壁合围”,那其实就是多路分进合击,不留任何空隙地将八

路军主力严密包围加以聚歼。而八路军的中高级指挥员,都是多年打游击的能手,

不管敌人如何来势汹汹,大致能不早不晚地跳出合击圈。当然这是极为凶险的事,

不妨说也是一种艺术。如果时机掌握不当,跳得早了,就有被敌人发觉的可能;

如果跳得晚了,就要陷入灭顶之灾。一般说,我们的部队多半能闯过这道险关。

但是第二步敌人的“梳蓖式清剿”,对干后方机关、学校、医院等非战斗单位以

及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很难度过了。反扫荡开始以后,周天虹就随着医院的一个休养所行动。这样的单位,除了

轻伤员就是重伤员,少数几个医护人员哪能照顾周全,只有靠大家相互扶持了;

加上没有武装掩护,只能凭所部负责人的机警善断及时转移。

现在,周天虹他们正隐蔽在易县西北的玉皇山下。山下有一条险峻狭窄的山

沟,名叫玉皇沟。一般越是偏僻险峻的地方,越容易成为敌人“梳蓖清剿”的目

标。他们在这里暂时安顿了几天,眼看敌人就要把清剿的重点转到这里。于是所

部决定向另一条山沟转移。

此刻时已近午,伤病员们提前吃了午饭,背起行装,在崎岖的山径上开始行

进。可是出了玉皇沟门不远,侦察员回来报告,说从龙泉关下来的敌人,正在大

路上运动,已经把路隔断了。所部当即决定,伤病员暂时拐进一条小沟里隐蔽起

来。这时周天虹忽然觉得脊背上似有一股冰流悄然而下,显然这是疟疾袭来的征

候。他急忙吞下几粒边区自制的黑药丸,然而已经迟了,何况没有水送下去,只

停留在喉管里。果然,不一刻疟疾原虫的恶作剧就发作起来,剧冷剧热闹得不亦

乐乎。周天虹只好闲着眼躺在山坡上默默承受。这状态持续了几个小时,迷迷糊

糊间,只听耳边有人喊:“走了,走了,敌人已经过去了!”他睁开眼,果然所有

的伤病员都背好了行装,准备转移。他挣扎着站起来,勉强随着队伍向前走去。

队伍越走越快,显然要乘敌人大队过去的间隙穿过大路。周天虹跟不上了。两条

腿像有千百斤重,每迈出一步都喘息不已。加上口渴如焚,嗓子眼儿像要生烟起

火一般。幸好路边正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淙淙有声,格外诱人,他就全身伏倒在

溪边痛饮起来。等到他站起来,抹抹嘴想再追赶队伍时,队伍已经无影无踪看不

见了。

他坐在溪边一块大青石上,略想了想。此时已经暮色低垂,部队行动甚疾,

又如何能赶得上呢?倒不如干脆休息一下,等疟疾过去,体力稍有恢复再作道理。

抬头一望,在玉皇沟门的高坡上,有几户人家,他就站起来强打精神向高坡上爬

去。

村里的老百姓大部分都到深山里逃难去了。周天虹进了一座农家小屋,空空

落落,只有两个军人在那里坐着。他认得其中一个是卫生部的丁干事,人生得机

警灵巧,能言善辩,会拉胡琴、唱京戏,还能画上几笔。平时常下来帮助开展文

化娱乐工作。另一个是位副连长,名叫张宏,山东人,生得人高马大,外号张大

个子,因长时间发疟子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他生性木讷,见人只是笑一笑,

不多说话。周天虹问他们为何掉队,丁干事用棍子指了指他的脚,说脚坏了;张

大个子有气无力地说,他在打摆子,原来和周天虹同病相怜。最后,丁干事说,

那咱们就在一起活动吧,大家也好有个照顾。

这时,天虹的的高烧未退,仍然浑身无力,在炕上一歪就睡着了。哪知刚睡下不久,就听外面响起了几声枪声。几个人出门一望,见沟外的老百姓纷纷向沟

里逃难。有的扶老携幼,有的赶着毛驴耕牛。显然,已经发现了敌情。周天虹他

们也不得不背起背包、米袋,沿着山径,走向玉皇沟的深处。

在狭窄的山谷里,夜色越来越浓,山岭黑得就像炭块一般。隐在深草中的山

径已经模糊难辨。为了夜间行动有个助力,周天虹和张宏两人也学丁干事的样子,

在路边折了两根树枝作为拐杖。三个人的拐杖在石头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彼此间

有时交换一两句话。但是走着走着,两个人发现,既听不见丁干事说话,也听不

见他的拐杖声。他们向后面喊了几声:“丁于事!丁干事!”后面并没有回应。不

禁心里猜度:也许了干事顾虑重病号的拖累,已经躲到别处去了。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向上攀登。老实说,在这样黑的夜间,走这样的山路,一

半是凭微弱的星光,一半就是凭走山路的经验了。他们本来想爬到玉皇顶那个最

险要的去处隐蔽起来,哪知刚刚爬到半山时,突然间,山顶上响起一梭子机枪声。

这枪声,在这样的深夜,在这样的深山里,不知怎的显得这样惊人。“糟糕,走

到敌人的枪口上来了!”周天虹吃了一惊,连忙招呼张大个子往回返。在回返途

中两个人在夜色中失散。这时只剩下周天虹孤零零一个人了。

看来,敌人明天在这一带搜山是无疑的,只有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栖身才是。

周天虹这样想着,就在山坡上寻寻觅觅地摸索起来。在巉岩石缝里,不是密匝匝

的荆棘难以进入,就是悬崖壁立难以登攀。寻了好长时间,他的双手早已刺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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