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袭与破30(2 / 2)

“怎么了?”金敏文有气无力的艰难转动脑袋,看向津海。一面被战火舔舐过得千疮百孔的“黄龙旗”又在津海城头升了起来。旗面上的龙身已被炮火焚毁了大半,可在金敏文眼中,好像那头金龙的身躯从来没残破过,他就是那样张牙舞爪,迎着风向着天空咆哮,鳞片和牙齿间都流淌着闪电。

“叔父,叔父。”自己父母的脸庞开始在面前消散,从远处走到自己面前的是越发清晰的淳亲王的面庞。

金敏文咬着牙,奋力站直了身躯。他手中的“黄龙旗”和津海城头的“黄龙旗”交相呼应,“让战场上的兄弟们都知道我们的‘黄龙旗’又升起来了。”

“诺。”亲卫们听清金敏文的命令后,三五成队,鸣着枪,用尽生平的力气呐喊着,“兄弟们,我们津海的‘黄龙旗’又升起来了。淳亲王万岁,镇国公万岁,大邘必胜!”

双方正在交战的士兵们纷纷抬头,那一面矗立在津海城头残破的“黄龙旗”正对着城下的众人们无声咆哮。

“淳亲王万岁,镇国公万岁,大邘必胜!”受此鼓舞的守军们共同高呼着,一下子竟将原本攻入镇中的正南方“北伐军”步兵推了出去。

“西王的旗呢?”混乱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刚遭到迎头痛击的“北伐军”们也顾不得反击,张开目光探寻者石云水的位置。唐仁坤自认是西方天神降落在人世的第二个儿子,军旗也学了西方古时皇帝的样式,用飞鹰作为象征。

高天扬抹掉脸上的血污,跟着士兵们张开视线,看向津海南门。在杀入宁海镇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周继庚率领一部分步兵护卫石云水的亲卫向津海南门杀去。

津海城头的“黄龙旗”开始摇晃,金敏文看见了淳亲王给自己亮出的旗语。他捂着胸口,不顾疼痛,朝着津海东南的山坳处快速将手中的旗子向下垂了三次。藏在鞘的利剑到了该出锋饱饮敌人鲜血的时候了,宁海战局的胜负手全都寄托到了塔马察率领的塞北骑兵身上。

……

“那颜,镇国公的旗子动了,淳亲王的旗子也动了。”

塔马察听着身旁一名亲卫的话语,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举起长枪,对着身后的塞北骑兵们高呼。

“儿郎们,到了你们撕开敌人胸膛,嚼碎敌人心脏的时候了。”

马匹嘶鸣,骑兵长啸,马蹄卷起的烟尘里塞北骑兵们成楔子形猛冲到津海南门处。他们手中的装备不及北伐军,唯有军中最善射的人才能装备步枪,可这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汉子们弓马娴熟。羽箭如划破长空的流星,在几百步外就能取敌性命。

郑大人在城下死守住瓮城的步兵终于等到城上的火力支援,子弹从城墙射击口处带着火光喷出的一刻,周继庚就觉察到不对劲。

“王爷,快撤吧!”周继庚拉住石云水的缰绳,想让她后退,免得被城上的流弹击中。

石云水望着重新登上城楼身着重甲的淳王爷,那一面被轰飞的“黄龙旗”又摇摇晃晃的被守军升起,不由得长叹一声,“功亏一篑。”

死伤枕籍的瓮城旁,郑大人捂着受伤的肩膀还在对着北伐军射击,薛照则猫着身子想将他拉回瓮城内。张有友和高天扬的兵马为自己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可自己手底下的亲卫骑兵和周继庚后续而来的步兵们都没能咬开这最后一道防线。

“天不亡淳亲王啊!”石云水恨恨地来了一句,他举起手中的步枪,城楼上的淳亲王不在他的射击范围内,他便想给瓮城旁的郑大人最后一击。临开枪时,却对上薛照的眼睛。那份慌张,那份胆怯,那份拼命想将郑大人拖回瓮城内的期望,好似云山临死前自己的模样。在恍惚的一瞬间,周继庚的声音传入耳中。

“王爷,快撤吧!”周继庚指着向他们杀来的塞北骑兵,“有敌人杀来了。”

石云水调转枪头,开枪击倒一名快抢到身前的塞北骑兵。其余塞北骑兵们看石云水枪法如神,不敢过分相逼。弓箭手们打马周继庚的步兵阵前,将“箭雨”抛撒,不让他们结阵开枪。隐藏在弓箭手身后的步枪手们则在塔马察的率领下,瞅准空隙,连发数枪,击倒了好几名“北伐军”步兵。

周继庚见此情形,连忙下令,让步兵摆好了“空心阵”,边开枪边向宁海镇东南方的旷野上行进。

塞北骑兵们不愿吐掉即将入口的猎物,骑手们三五成群的汇聚在一块,竟组成了三个方阵。左右方阵的骑兵们率先奔出,咬住步兵“空心阵”的两端,正中间方阵里的骑兵则开枪吸引步兵马力。塔马察则站在队伍最后,围绕在他身旁的骑兵们已经亮出的马刀。

“这是塞北的‘掏心’战术。”石云水察觉出不对,连忙开口提醒周继庚。左右方阵的骑兵已经咬到“空心阵”的边陲,“北伐军”步兵在士气低落的情况下竟然开始自乱阵脚。一旦“空心阵”的两个边角被咬开,正中的塞北骑兵就可趁势掩杀而来。

“让你的步兵全力进攻正中的骑兵!”看周继庚急得满头大汗,石云水率领他的亲卫骑兵们动了起来。身着黄衫的“北伐军”骑兵们在靠近塞北骑兵时率先亮出了马刀,快速截断了“空心阵”一个边角的塞北骑兵队。

“开火!”终于反应过来的周继庚连忙命令士兵朝着正中的骑兵开火。栓动步枪更有动能的子弹打穿了塞北骑兵正中的进攻线,受伤的马匹不受骑手的控制,到处飞奔。塞北骑兵围成的包围圈出现了一丝松动。

“快撤,快撤。”周继庚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看见包围圈出现一个空隙后,连忙命令自己士兵们撤退。石云水的亲卫们仗着马快已经举刀杀到塔马察的身旁,血光飞溅中,为周继庚的部队们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宁海镇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受到津海城头“黄龙旗”的鼓舞下,宁海东南的炮阵被重新夺了回来。没有炮火支援,仅靠“北伐军”在津海城下的这点兵力,夺取津海根本是痴人做梦。受到炮火攻击的津海虽然第一时间重新亮出了“黄龙旗”,在淳亲王的指挥下进行了还击,但无奈瓮城门被敌我两军的尸体阻塞,一时间也无法调动城内守军追击撤退的“北伐军”。

塔马察反手一刀解决掉一名“北伐军”骑兵后,发现这支用来阻敌的亲卫军在抛下数名同袍尸体后,便如风般逃窜到了步兵的火力范围之内。他还想打马追赶,却被手下拉住衣衫,示意他回头看向津海,“黄龙旗”正对他打着“穷寇莫追”的旗语。

他愤恨的一刀劈向那名死去亲卫的战马,钢刀顺着马脖子割断战马的大动脉,血如飞练喷向半空,他手下的副将吹起哨声,阻止想去追赶的塞北骑兵们。

打着鹰旗的北伐军们很快通过了宁海东南方的旷野,再确认主将安全后,周继庚才让士兵吹起了“全军撤退”的号声。

风走过石云水身边,他从肩头扯掉都是血污的大氅,把它围在自己坐下战马受伤的脖颈处。经过步兵炮的时候,他示意部队停止前进,护卫着大炮返回双峰镇。看到身后没有骑兵追来,他望向津海城头,身着重甲的淳王爷现在只是眼中一个小小的黑点。

“亲冒弓矢,是用自己的性命赌上我会急于带兵绕过宁海进攻津海南门啊。看来你心中想守护的不比我心中的分量轻,这一仗输给了你,我不冤。”

宁海镇内的“北伐军”们听见撤退的号声后,也不再恋战。再而衰,三而竭的士气让他们不顾死伤拼命朝双峰镇逃窜。杀红眼的石林虎还想率军追击,看到石云水正率军护卫在双峰镇桥梁口的金敏文挥动着“黄龙旗”连忙命令士兵不许追击。下完这一个命令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从马上重重的栽倒在地。亲卫们上前查看他还有呼吸后,才放下心,用树枝简单搭了一个支架,率领列兵们护送他入城。剩余的其余士兵则留在了宁海,以防北伐军二度反攻。

淳亲王站在城楼上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将手中的头盔摘下,远眺着死伤枕籍的宁海,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在炮火中幸存的青格尔泰众人在大声夸赞着塔马察的厉害。淳亲王没有言语,眼光找到还活着的郑大人后长舒了一口气,再看到躺在担架上未用白布蒙上的金敏文后,心里的大石才算彻底放下。

“这场仗,胜的真是惨烈!”淳亲王按剑,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沉重,他身后的青格尔泰众人也不再言语,静静等着他的命令下达。

“张臣!”

“末将在!”被碎石刮伤脸颊的张臣连忙半跪下回话。

“命令你打扫战场后率军接防宁海,替换石林虎回城。”

“末将领命!”

就在张臣接令下城后,驻扎津海北门外的哨探连忙打马而至,还未登上城楼就高呼,“报淳王爷,京师的五军营、火神营已到津海北门五里外!”

淳亲王一拍城墙,原本聚焦在眉头的阴霾瞬间消散,他远眺双峰镇的桥梁外,石云水正打马在“北伐军”的鹰旗下,轻声自语道:“西王,我们的对战才刚刚开始呢,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像是感受到了淳亲王的目光,石云水也再次抬头,望向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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