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饕餮客（1 / 2）

掌灯时分。

西安府粉巷。

远远地，一名身材高大，顶着皂纱斗笠的男人踉跄地走来，不时喝一口手里拎着的酒，毫不在意酒坛子里的酒溅湿衣襟，没人能看到他的脸。

男人习惯性地用头靠着背上的刀把，有刀在他才安全。外人只看到破布包裹着的像刀的东西，他自己知道这把刀的好处。

灯笼下招揽客人的人都认识他，他是这条巷子里出手大方的男人，人称饕餮客。

有时候手里没有银子，领班的也笑脸相迎，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的银子就会丢在当家的床上。

醉月楼的“小桃红”不同于那些吆喝的领班，她做过花魁，见多识广。发现饕餮客走到门口，马上轻移莲步，一双嫩手托住站立不稳的男人轻声说道：“洗澡水准备好了，碧娘在等你呢。”

男人常来醉月楼是因为这里有个醉字，男人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头牌叫碧娘。

他喜欢醉，越是醉的时候头脑越清醒，就算是烂醉如泥也一样。

他喜欢洗澡，特别是女人给他洗澡，洗澡的时候他能睡着。

他的衣着不修边幅，甚至酒味儿汗味很重，可是他的身体干净。

粉巷里的几个人都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男人花大把的银子，就是让她们唱曲，洗澡，不让她们近身。

他们甚至怀疑这个男人有娈童癖好，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女人还来风月场做什么？

他们知道这个男人有本钱，他洗澡毫不遮掩，像是把他们当成男人一样。

有钱赚，又这么轻松省力，完全不像那些进门就动手的男人，她们愿意为他保密，所以出来的时候都故意把香鬓弄乱，娇喘吁吁的样子。

男人喜欢醉月楼里的碧娘，因为他名字里有个碧，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

像沈璧君？

这个碧不是那个壁。

这个女人不是那个女人。

但是他有些固执。

他知道女人不是沈璧君，自己也不是萧十一郎，他是这里的饕餮客。

那个萧十一郎随着沈璧君消失了，只有喝醉的时候，他醉猫一样的眼睛还像。

能看到他两只醉眼的人都是最红的人，她们不要代价地为他保密。平日里他都是戴着一只眼罩，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独眼，可是他藏起的那只眼雪亮。

萧十一郎从江湖消失了，有人说江湖新出现的冷面刀客是他，因为冷面刀客背后的刀像割鹿刀。

没有人看到冷面刀客真正的刀，看到刀的人都没活着，或者说生前看过这柄刀。

叫他萧十一郎也好，叫他江洋大盗也好，叫他冷面刀客也罢，其实就是一个代号，他不在乎人们叫他什么，江湖上的萧十一郎不都是他，是好多人作案后替他留下的名字。

有一次和连城璧喝酒，酒喝半酣后他说道：“真该感谢这么多人替他扬名，虽然不是什么好名。”